蒲芝荷的手缓慢抬起,又猛地向他右肩膀上一探,捏住了那只落在上面的大黄蜂的翅膀,一挥手把它扔到草丛深处去。
一鼓作气完成动作,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蒲芝荷像个没事人似的拉起箱子出发:“走吧,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搬来的,上的就是东门外的那个小学,穿过院子就能到学校。”
“那看来我们之前不可能见过面。我念初二的时候,你才三岁,刚上幼儿园。”
小麦转过脸看向她:“这样算好像年龄差很大,但要是按照我上大学而你研究生毕业来说,听起来也没差很多。”
“不管怎么算都是十岁啊,”蒲芝荷笑他,“就好像小孩见到你还会叫哥哥,可是见到我就只会叫阿姨了。”
小麦温和地笑笑,两人已经走到杭柳梅家楼下,他拉开门让蒲芝荷先进去。地上放着一双颜色鲜艳的印花编制拖鞋,蒲芝荷猜是给她的。
屋子里表现出一种少有的矛盾统一。整屋都是原木色配奶油白,鲜有杂物被随意地放置在外面,不论是茶几还是柜台全都空无一物,是断舍离的典范,单看客厅就像是还没软装的样板间。
但生活区域外的地方就不一样了。餐区是全屋采光最好的地方,杭柳梅喜欢在这里画画,所以只摆了一个张牙舞爪挤占空间的大方桌,堆着颜料画笔和书册纸张,放在墙边的不是酒柜而是画架,上面是杭柳梅没画完的那副参展作品。
一边不食烟火,一边浓墨重彩,两方泾渭分明。
杭柳梅和小麦带蒲芝荷去看她住的房间,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但窗户很大,望出去就是花园。
收拾妥当,蒲芝荷寻思自己作为助理也要承担一部分日常事务,来之前专门学了几样清淡的快手菜,没想到杭柳梅已经点回来了外卖。
“芝荷,来来来,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办公室,不太正规,但画画嘛,不拘泥地方。人老了,还是在家里比较方便。中午将就吃吃,小麦要去赶下午的课所以没空做饭,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尝尝他的手艺。”三人围在茶几边,杭柳梅的兴致很高。
蒲芝荷一边帮她,一边看向小麦,眼神里有一丝不可思议,很快转变成了赞赏。
“那我今晚下课尽快回来给你们做宵夜吧,”小麦受到鼓励,又问道:“一会你们在家还是出去采风?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杭柳梅立刻冲他摆手:“不用,都不用。你今天不赶回来都行。我和芝荷可以自己安排,芝荷应该也会开车的吧?”
蒲芝荷点头让小麦安心学习,小麦也不再坚持。
吃完饭小麦出门,蒲芝荷问杭柳梅从哪里开始入手工作,要不要自己先帮她统计整理作品。
“这些都不着急,现在最关键的是你换身衣服,咱们一会要去音乐节。”
去音乐节?蒲芝荷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杭柳梅已经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了。
她身穿黑皮衣和牛仔裤,头上还别着一个墨镜,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蒲芝荷:“用你年轻人的眼光看我这身还行吗?”
第七章 阳奉
蒲芝荷伸手摘下自己的银色素圈耳环递给杭柳梅:“好啊杭老师,不过你耳朵上有点空,把我这副戴上试试。”
杭柳梅饶有兴致地接过戴上,对镜自照,美滋滋地说:“就不要叫我杭老师了,显得生分,你和小麦一个辈分,叫我杭奶奶就行”。
蒲芝荷看着镜子里的杭柳梅问:“今天要去的是什么音乐节?”
杭柳梅回答:“就是那个‘黑水音乐节’。小麦说不适合我去,所以咱们两个去玩的事情保密,不要告诉他。我们今天要一醉方休!不对,我酒精过敏,你要开车。那我们不喝酒了,我们只跳舞就好了!”
蒲芝荷嘴角还硬撑着笑,眼神已经变直了。
她以为最多是去听个 live,没想到杭柳梅要去那个小众的死亡重金属摇滚音乐节。她这两天在手机上刷到朋友去玩了,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红色绿色的射灯当头打下来,和盘丝洞差别不大。
一群人勾肩搭背拥在一起,跟着轰鸣的贝斯和架子鼓弯腰直起疯狂摇摆,估计一夜就能练出腹肌。 也不知道杭柳梅的心肝肺肾是否康健,不然就算腿脚能行,那种分贝的音乐也能把什么支架都震散了,就怕杭柳梅往前一磕就栽下去再起不来了。
杭柳梅俨然已经把蒲芝荷拉拢为瞒着孙子出去玩的亲密队友,从卧室里抱出一纸箱宝贝给她展示:“你看我给咱们准备的东西,扑克牌、荧光棒、夜光手表、骰子,啊,还有这个!”
杭柳梅拿出一只吸管眼镜戴上,手上捏着段长长的管子,找来水杯插进去,给蒲芝荷演示:“来,咱们看看这样能不能喝到嘴里,我的肺活量应该还行。”
她的坐姿还是那么优雅,一手扶着杯子一手捏着吸管。但面部表情因为努力吸水而有些失控,眼睛鼻子嘴一起用力,神情越来越凶狠,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眼看再差一点水就能绕到嘴里,杭柳梅“哈”地一下断了口气,脸也涨得通红:“不行了不行了,这条买长了,你等我找一下还有一个短的。”
蒲芝荷不忍心看她再来一次,手上暗暗使力把她摁回座位:“杭奶奶,先不找了,休息休息。”
她用一只手抚着杭柳梅后背为她顺气,另一只手把东西放回箱子:“咱们是去听音乐,不是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