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祁阿姨的事我能帮你问,理发买衣服我不去,店里一堆事,你就别捣乱了。”麦爹说着就开始往手上戴已经沾了机油的白手套。
杭柳梅站起来要挟说他要是不去,就她亲自给他剪。自从她上次病倒,再没这么生龙活虎过,麦爸全当照顾她难得的好心情,陪着她去了美发店。
母子两个洗完头出来裹着白头巾并排而坐,一头奶奶灰的总监走过来问他们有什么想法。杭柳梅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说,心闲长头发,我成天忙忙乱乱,好像都没什么需要动的地方,简单做个造型吧。然后又提高声音指着儿子说,着重给他剪,要清爽斯文的,染个发再来个锡纸烫。
麦爹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岔开了腿威严地坐着,一个人像一座山,粗声粗气地拒绝说不用。
“不行,你给我坐好!小伙子,你就按照他的脸型还有他这个人的整体气质来设计,给他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好吧。”杭柳梅对着镜子里的总监笑眯眯地布置任务。
总监偷看一眼麦爹,决定听杭柳梅的:“好,没问题,我先去调个颜色,二位稍等。”他没敢开口让他们办卡,只敢拿起胸前的对讲话筒指挥小工:“来个人给这边的奶奶和大哥倒点饮料。”
杭柳梅看他走远了,凑近儿子小声问:“昨晚在家里我看你拉住穗子说话,你俩说什么了?”
麦爹眉毛一跳:“妈你怎么现在这么八卦?没说什么。”
杭柳梅攥起拳头捣他一锤:“你真不够意思,我昨晚帮你拉住她那个新男友,今天还特意给你制造话题让你有由头找穗子聊天,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防着我?那你别替我去问她祁绣春的事了,我自己问去,然后我顺便问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麦爸听她说完,哎呀一声从椅子上起来坐端了:“我就是让她和我复婚,行了吧!等一下,你要祁阿姨的店铺干什么?你要去找她?”
杭柳梅不回答他的问题,硬把话题往儿子的感情上带:“你怎么那么离谱啊!她正谈着恋爱,你插一脚说复婚这谁能接受。烈女怕缠郎,你得循序渐进着来。”
麦爹闷着不吭声。总监带着小弟给他俩剪头发,用几个大发夹把湿叭叭的头发东一下西一下地分出层次,俩人一个比一个滑稽,一通忙活后双双顶上烫发机。
终于没有外人了。杭柳梅动不了脑袋,伸出一只手拍拍儿子:“刚聊的还没说完呢,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看他不回话,她继续支招:“我昨晚帮你规划了一下,要不你也去配个眼镜吧,你不要那个表情,平光镜也行啊,你没发现穗子现在喜欢文文气气的那种吗。应该是你们离婚的时候你太莽撞把她伤到了,所以她现在就找不一样的,那你就得让她看到你的转变。马上就是小麦的生日了,你可以借给儿子过生日约穗子见面……”
麦爹不是无动于衷,杭柳梅有那么几条建议确实说到了相上。年龄上去了,他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轰轰烈烈爱过的人,再重头追求一次,就是比第一次难一点而已。
坐了四个小时,终于捯饬完两颗脑袋。麦爹要送杭柳梅回家,杭柳梅反让他送自己去美容院,甚至问麦爹要不要也保养一下皮肤,麦爹以当晚要出发去山里露营为由推掉了她的邀请。
“那好吧,我自己去,”杭柳梅不忘叮嘱,“你马上给我问祁绣春的店在哪,我在里面等你消息。这理发店手艺还行,就是凳子坐久了硌得我难受。”
蒲芝荷此刻也很难受。
她进到包间才知道,这不是她单独和祝甫一家吃饭,而是她们一家三口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她想转身离开,只是一念之差留下来。大概是突然想到杭柳梅昨晚说那两句不好好经营人就散了。她不是为经营祝甫,是不想伤爸妈的心。
但这顿饭她是一点也吃不进去。两边父母是第一次见,都在故作热络,话在空中绕来绕去。
祝甫的妈妈也捕捉到了这种虚空,她终于还是开口,往饭桌上实实在在地砸下准备已久的话:“其实我们这次来也是希望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房呢已经买好了,虽然在新区远了点,但是你们知道的老城里现在没有好楼盘了。那边地铁很方便,而且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学校都有,他们小孩以后念书也不用愁……”
蒲大师和欧导早就注意到女儿脸色不好了,不敢顺坡下驴,只点头附和:“好好好,咱们都是主要看人,孩子好就是最好的,也没什么其他要求……”
祝甫的爸爸开玩笑似的一推老婆:“这才第一次见面,不着急么!”又转过来补充:“我们也就是先表个态,你看两个孩子这么要好,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急这一天两天,我和他妈这次在西安待得比较久,咱们机会还多。但我们俩是很希望咱们早点两好合一好,早成一家人!”
说完他号召大家碰杯,蒲芝荷像木偶被人用线提着抬起胳膊,旁边的祝甫挺幸福,都笑出了鱼尾纹。她和他两个临近三十的人,在饭桌上被安排终身大事,其他人欢天喜地做部署,仿佛与她无关。她觉得这很荒谬。
祝甫带着一点夸耀地介绍蒲芝荷正在跟着大艺术家工作,最近比较忙,所以这顿饭才吃晚了。她顺势讲自己在关键时期,有希望加入国际展览,对职业生涯很重要,年内没什么空闲了。
但似乎没什么人在乎她的弦外之音。蒲芝荷后半场一直在走神,她突然非常希望杭柳梅也在这里,她想立刻告诉杭柳梅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