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动作,就好像……它们并不是镜中倒影,而是被封在了镜子里面一样。
“你……是……谁……”
直勾勾地盯着屋子中央的活人,它们用阴沉嘶哑的声音参差不齐地问,状若回音。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黎明正前方的镜子前突然升起一个台子,上面有个带确认键的数字键盘和两个小屏幕。
一块屏幕是空的,上面有绿色光标闪烁,最多可以输入三个数字的样子。
另一块上则显示着一个计时器,正从五分钟整一秒一秒往下倒数着。
脚下的地板此时也起了变化,它是双层的,上面一层是透明玻璃,下面一层木地板此时则从中间裂开,向两侧缩了回去,露出下面一个方形的大池子。
那个方形的池子两端集中着很多巴掌大的小牌子。离黎明较远的一侧,牌子上刻的全是阿拉伯数字,离她较近的一侧则都是汉字。
草草望去,“野”、“悠”、“方”、“穆”……等组成他们这一路早就看熟了的、他们所扮演的这些角色名字的字,全都混杂在其中。
数字小牌和汉字小牌之间由质地类似电线的黄线两两相连,那些线或新或旧,有的已经呈现陈旧的土黄色,有的则仍是较浅的鹅黄。
数十上百条线在两组小牌中间层迭纠缠着,互相绕了不知多少次,乍一看根本无法判断哪两个牌子是连在一起的。即便趴在地上捋着线走,相近的颜色和玻璃的反光依旧晃得人眼晕。
“砰!”
闷响再次从四周和头顶同时传来。
五具女尸齐齐挥拳砸向面前封住它们的镜面。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捶打声还伴随着微弱的清脆破碎声。
黎明随即注意到,它们拳头的落点处,镜面正逐渐绽开细细的蛛网状裂纹……
女尸们还在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地捶打着镜子,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她只有五分钟时间。
很显然,如果两分钟倒计时归零前她不能解开这最后一关,五具女尸一定会从镜子里爬出来。
如此狭小的空间,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且还是无敌状态,她毫无疑问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这不公平啊?!
这一关的答案看似显而易见。“你是谁”这个问题早在第二阶段时他们就回答过一次了,所以此刻完全就是看他们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出自己名字对应的数字。
可是,旅行者们当中有的人名字是两个字,有的则是三个字。对随机到二字名的人来说,这一关岂不就简单了很多?
这种不公平太不正常了。
尤其是作为最被无限世界针对的那类人,夜离族兼能力者,竹子的角色居然叫“顾北”,只有两个字,这就更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背后,往往就有大坑。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的目光一刻不曾耽误,迅速在那数量庞大的汉字牌上扫过,随即停在其中一个字上不动了。
——“娣”
这个字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但看见它的一刻,黎明只觉一束光亮像根针一样扎进脑海。
再仔细一看,果不其然,“石”和“招”两个字也数量庞大的字牌中藏着。
一瞬间,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之前每一组都出现了不合时宜的基础外语书或者民族文字写就的纸条。
为什么所有追逐的女尸都是石中花,她却一直都在长大,仿佛一直在死而复生。
为什么传递物品只能从一组到五组按顺序传递。
为什么方才他们的任务明明就是救石中花,这个副本的名字却叫“无人救我”。
…………
遥想之前,他们的名字是自己找到的,也是在回答了那个“我是谁”的问题之后,他们才拥有了与之相符的外貌与声音。
换句话说,“田沃野”等等这些身份,是他们自己找到、自己认为的,而不是像其他普通副本那样,是从一开始就给出的设定。
从始至终,关于他们的身份,副本真正给出的,除了最开始代表“没有身份”的电子音和小黑人外形,就只有第二阶段作为线索给出的提示:
他自己是“沃”,来自鲁省的土拨鼠安宁是“安”,用英语教课的中文老师艾文雅是“艾”,安宁那个来自晋省的女朋友貍花猫是“婀”,东北大哥杨柳岸是“岸”,还有一个冯桉的提示是“桉”……
五花八门当中,唯独an的同音字出现了三次。
暂且排除没有自爆家乡是哪且普通话也很标准的冯桉,鲁省和东北的方言里都将“我”称为“俺”。
孤例或许不足为证,但晋省方言里第一人称为“额”,正是“婀”的谐音。
艾文雅英语很好,一组那个英语翻译则是叫邓爱民,两人名字里都有个ai的音。恰好,英语里的“我”也是“艾/爱”。
就更不用说她自己的那个“沃”。
黎明生在零组驻地那样的特殊环境,队伍里的战友来自五湖四海,从小她耳熟能详的华国方言不下十种,还能来回串着说。或许恰恰是因为会得太多太杂了,选不出一个尤为熟悉的,于是副本干脆给她安排了个普通话“我”的谐音。
更何况,她还知道竹子的母语里的“我”读音正式卡在go和gu中间的一个音,谐音写作“顾”完全没问题。
大概可能是那种古代夜离语实在过分小众了,他们发现的那张纸条上一共就出现了一个夜离族古文字,而且恰恰就是这个“我”。
如此之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