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不再说了,默默将她举起来的手压回怀里,抬起另一只手,便见有只半透明的冰蓝色小蝴蝶渐渐从他食指尖里钻出来,张开翅膀飞了两圈,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化作一股凉丝丝的触感,渗透进去消失不见了。
“刚刚……那是什么?”
“你不是总说只见我用法术,没见过我放蛊吗,现在你见过了。”他低头浅笑着说。
“这已经是你今年第三次受伤了,姐姐。——口头保证已经没信誉了。”
“以后你再遇到什么危险,我会提前一点点知道的……”
………………
梦境到这里结束了,黎明的思维逐渐清醒过来。
——这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或者说,不是她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事……
但一切一切,这感觉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当初昏迷的那些天梦见穆塔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样。
真实得让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觉得这些事似乎就应该真的发生过。
可是她记得的,梦中的穆塔脖子上挂着一根黑色皮绳,是那枚由从她体内掏出来的妖兽牙制成的项链……
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她那次重伤之后,那时穆塔应该已经失踪三四年了。
组织上清理他故乡的遗址,在那边发现大量蛊虫卵和法器,这确实也是近两年的事,但因为穆塔失踪,别的玄门人士又都不敢接这个担子,就只清理了仪器鉴定低危的那些,高危和不明的那些原封不动地依旧封存在那了。
所以为什么……
疑惑之中,猛然间她又想起美梦小镇安全区的那个源自穆塔的共感梦,最后的那一幕。
巨大的爆破声,被炸开的钛钢色金属门,崩溅的血肉和迎面飞过来的她的头……
几乎同时,她的脑海里又想起方才梦境中穆塔的那句话——
“如果你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我可不确定我会干出什么。”
画面和声音重迭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眼下奇怪的一切,对不上的记忆,不会是因为自己已经死了,而穆塔为了改变这一切,为了想让她活过来,真的动用了什么逆天改命的邪术……吧……?!
想到这一点,黎明直接蹭一下坐了起来。
周遭安全区分配的简陋小屋已经再次被升级成了现实世界他们同住的那个家的样子,熟悉又温馨,但她身边的那半边床是空的。
穆塔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安全区:怀旧小镇3
“竹……”
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猜想,此时睁眼发现穆塔没在身边,黎明下意识地就心慌起来,翻身起床就推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就听见了厨房传来的抽油烟机的声音。
她着急忙慌想找的人穿了身简单日常的黑色修身高领打底衫配烟灰色牛仔裤,长发束起扎了个高马尾,正埋头在灶台前忙活。
外人面前清冷神秘的夜离族圣子扎在厨房里洗手作羹汤,这画面乍一看无比混搭,但细看上去却平淡正常得无比和谐。
毕竟这就是穆塔莫名失踪之前的许多年,他俩在家里朝朝暮暮的普通日常。
日常生活中的穆塔很少像刻板印象中的“夜离族法师”那样每天顶个沉甸甸的银头冠,挂满一身银饰,更多时候他就是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从衣柜中她平时玩真人3D“闪耀竹竹”时给他置办的那一堆行头里抽选一身套上,饰品也只是简单几样。
此时他身上除了耳钉,就只有腕上一对细细的竹节银镯和右手食指上一枚戒指,一条细细的小蛇缠在指头上的造型。
耳钉是当年初初把他带回家时她嫌他做圣子时那套华丽银饰中那巨大的耳坠看着太沉了,好像扯得挺疼,随便给他买的,款式最简单不值钱的那种。
小蛇戒指是她某一年去城市里出捉妖任务,收队回来时在路边摊看见的,只是觉得这小蛇看起来就很“蛊师”很“夜离族”,于是买了。那摊子上的戒指一百块钱三个,估计都不是银的,大概率是不锈钢。
唯一值点钱的就是那对手镯了,是她从预备队转正那年,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和津贴,很想跟他分享一下喜悦,于是找了个正经银器店选的这个呼应他名字的竹节款,还挑了个礼盒让店家给包上。
不过他一向不挑,只要是她送的,他都喜欢。不管是金的银的还是塑料片不锈钢,他都一视同仁地整齐收在一个大抽屉里,日常也总这样混着穿戴,完全不在乎银镯子配不锈钢。
此刻他正用那只戴着镯子和戒指的修长大手捏着筷子去蘸锅里烧汁排骨的料汁,点一下送到口中,蹙眉细品一下,然后抬手又往锅里加一点点糖。
他那个早就被邪蛊异化了的味觉,基本上吃什么都是苦的齁的腥臭的,要学做饭,要尝菜,实在是一种折磨。
但苦、齁、腥臭之中也还是有细微的差异的,他总是记得,他口中什么样的苦、齁、腥臭,对应到正常人的味觉,会是她喜欢的味道。
此时除了锅里的烧汁排骨,旁边的台面上还放着三碟已经做好的菜,一盘蒜蓉蒸菜心,一盘可乐鸡翅,一盘白灼什锦小海鲜,旁边另外一个炉灶上放着煮锅,里面的萝卜粉丝汤正在冒着香喷喷的泡泡。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前后呼应。上个安全区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她正给他煮奶粥,这次她一觉醒来,就换成他在给她做饭,而且直接搞出四菜一汤,全是她平时喜欢的味道。
“你已经在那站了半分钟了,不进来吗?”就在这时,忙碌的大厨没有回头,却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