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身就是蛊。”
“是不是更恶心了?你身体里的那只蝴蝶是我的血变的。”
“我身体里随时都可以有妖异的、能杀人的虫子爬出来。又或者说,我也是一只蛊虫寄生的蛹……”
“你看,我的体温也和人类不一样……是不是更像昆虫?”
他用那种半是认真又半是故弄玄虚故意吓人似的语气轻声说着,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一双漂亮眼睛死死盯着黎明的神情,带着某种试探,像在索要确认。
黎明:…………
黎明深刻怀疑自己刚才顺口吐槽的那句“血哧呼啦恶心人”又戳到这位标准美强惨同志七零八落极其易碎的安全感上了。
不然这好好的突然抽个风是闹哪样?!
她可太了解这家伙了,了解得基本上脑内自带“竹语”翻译功能——
翻译前:我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蛊虫,我的血肉都能变成很危险的虫子,你身体里的那个也是,我是个超级危险的怪物,害怕我吗?觉得恶心吗?
翻译后:快说你爱我!就算我是个怪物是一只大虫子的化身你也不在乎,也还是爱我!快让我知道你刚才那句话不是在嫌弃我……
“好好的又发什么神经?”黎明又好气又好笑地直接照他腰侧拍了一巴掌。
拍完那只手就没动了,就留在那,搭在他腰上:“你是个什么状况我还不了解?要害怕早害怕了,你还能管我叫姐姐?还能多个我起的小名?——现在才想起害怕你、嫌你恶心,我反射弧是不是有点过于长?”
“就算是吐槽你,那也不是嫌碰了你的血恶心,我就是不爱看你自残,尤其放血淡定得跟放自来水一样。好赖话都听不懂?”
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和脸上神情听她说完这几句话,似乎确认她这就是十成十真心的,自己方才又过于敏感了,穆塔的状态明显地松下来,不再故意摆出一股人外生物、虫蛊化身的劲儿吓唬人了。
他浅笑起来,伸手环住黎明的腰身,方才低声耳语着吓人时本就凑得近,这时更方便了,一伸头便将脸埋进了黎明颈窝里,小动物讨好似的撒娇蹭蹭。
“好了?抽风劲儿过去了?那咱继续刚才的话题。”黎明操作十分熟练地顺势搂住他回应贴贴,同时把岔歪掉的话题拽回正轨上,“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做噩梦梦见的那段真是真的,然后你急眼了,为了想复活我干了点什么,导致局面变成现在这样?”
“…………”听见这话,穆塔猛地抬起头。
虽没说话,但那神情明显是: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下一秒他就又疑惑起来,凝眉道:“可是……好像没有什么邪术能导致现在这样?”
“至少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
“强行复生死者的话,拘魂术,借尸还魂,封尸术,或者万蛊塑身,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先尝试这些……因为邪术的反噬导致我自己失忆倒说得通,但现在这样……”
“而且,如果那个确实是真的……我为什么没有出去救你?”
“我明明知道你有危险,你会死……就只隔着一扇门,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又想起噩梦最后的那段画面,穆塔的状态明显地不稳定起来,环着黎明腰身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冰凉的手指紧紧握着她腰侧的一块皮肉,指尖隐约发颤,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其强烈的、完全不受理性控制的痛苦和不安。
就好像……莫名地在害怕她会突然再次炸成一片骨肉横飞的血雾,再次死在他面前。
并且他也耿耿于怀着、难以理解着、自责怨恨着,他怎么可能就那样看着她死,却什么都没干……
随着他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眼角边顿时便绽出那代表噬神蝶开始躁动的条条红痕。
“竹子?!——竹子你别这样,不至于的,我好好的在这呢,你冷静点……”
见他突然这样,黎明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一手用力回抱住他,一手安抚地托住他的脸。
“你不可能会对我见死不救的,绝对不可能。你自己明白,我也觉得相信。——所以肯定是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问题,一定是它有问题,这段记忆有问题,这件事有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
“别胡思乱想,看着我,来,看着我……”
穆塔情绪突然不稳定成这个样子、几乎像是随时要崩溃的程度,相处这么多年,连黎明都没有见过。
真的很奇怪。
虽然这人平时就因为自觉是个给别人带去危险的怪物,总觉得被所有人敬而远之、被嫌弃被抛开才是应有之义,对亲昵对感情总是患得患失、什么玩意儿的飞醋都吃、随时把玩笑话当真、极其缺乏安全感。
虽然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总是往他自己身上归因,觉得一切都是他做得不够完美、都是他的错,这就更是这人的老毛病,改不了的坏习惯。
但仅仅是因为提起、想到那一幕,谈及那一幕很有可能确实是真,他就能如此突如其来地情绪不稳到这种程度,还是太过火、太奇怪了……
然而黎明此时也顾不上寻找原因。
她略显手忙脚乱地疯狂安抚着怀中人的情绪,牵着他的手贴在自己颈侧、胸前,让他感受自己此刻切切实实活着的证据,心跳,脉搏,体温,努力用这些让他缓过来,给他真实感,让他心安。
“我在的,活得好好的,你摸,你看……你没有对我见死不救,你怎么可能对我见死不救?我都坚信不可能,你怕什么慌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