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最喜欢你了,听见没?”
以前是答应过上面五年之约,不能表白摊牌,但这人失踪都失踪六年了,期限早过了,他和茹音丹雅显然还是连熟人都算不上的半陌生人。
眼下这个情况,黎明想都没想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这人一向如此,直球直给。
听见这话,穆塔整个人都微微地颤了一下,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才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但眸光依旧幽深。
并没有很激动很兴奋。那笑容的确很受用,但除了欢喜甜蜜,更多是一种习惯悲观的人特有的复杂。
黎明倒也能够理解。
毕竟眼下他的记忆和她的不一致之处太多了,没有人清楚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甚至于,她和他到底属不属于同一个时空、同一条时间线,他又到底是不是她认知中在寻找的那个失踪了六年的他……
他相信她此时此刻说的是真心话,所以他是欢喜的。
但与此同时,他不敢确信当以后这些混乱的、矛盾的破碎记忆背后的一切都终于清晰明了的那一刻,她此时的表白依然成立,依旧没有变化……
他从来没有那种乐观的自信。
而且,她发现,自己此时没有办法给他足够的信心。在一切的答案真正浮出水面之前,她都不可能有办法。
“我说我喜欢你,你都不给反应吗?——男人得主动点。快点,亲我一下。”
——她此时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引着他别想那些,关注眼下。
他于是吃力地从那些纷乱思绪中拔出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鼓励又期待的神情,像被烫到一样瞬间脸红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发颤。
她闭上眼睛,扬起脸。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捧住她的脸慢慢凑近,最终在她的额头上轻柔又认真地吻了一下。
他终究没选择吻她的嘴唇。
她暗示得很明显了,但他还是不敢。
不敢相信自己,不敢唐突她,不敢确信她的暗示的确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不敢冒哪怕一点点碰碎此刻美好梦幻的风险……
她完全理解,并且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着。
作为一个彪悍的直球选手,她直接一把圈住了这磨磨唧唧、进三步退两步的家伙的脖子。
然而就在她圈着他的脖子就要挺身嘴对嘴亲上去时,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了。
他似乎眩晕得厉害,难受地低头将她的手抵在额头上对抗那种感觉。那是药的效果。或许是药量更大的缘故,新恢复的记忆出现时,那种晕的感觉也更猛烈了。
——随之而来,全新的投射画面在屋子里顷刻展开。
这一次的记忆,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得多。
安全区:怀旧小镇7
新恢复出来的这段记忆很长,且依旧不是黎明印象中真实存在的事,因为画面中的穆塔,那条从她伤口里取出来的妖兽牙项链正戴在他的脖子上。
但相比于之前那段,这段记忆平和又日常。
片段的开端是她在收拾行李准备出任务,告诉他说要去一个疑似真的在搞邪术的地下结社卧底,探查清楚他们到底鼓捣的是什么流派的邪术,然后把它彻底捣毁。
因为涉及到卧底,她的任务周期会比较长,大概三个月左右,而且不能带手机,不能以任何方式与他联络。要他照顾好自己,等她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有点难过,但什么都没说,乖顺地帮她装行李,一一点头答应着。
——他从来都只是粘人,不是无理取闹,对她的工作他一向都很尊重。他从来不会自私地限制她必须如何如何,更不会要求她抛下队里的工作和战士的职责一天到晚只守着他。
然后她就出任务去了,这段作为他记忆出现的影像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画面是明显加速过的,但一天一天,那安静的等待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漫长。
最开始的几天还可以,他像平常那样花大量时间在书房里工作:
配合着“零”研究那些关于妖术、蛊术、五灵术的很高级艰深的研究课题,作为真的会法术而且这三个门类都如臂指使的珍贵“顾问”给他们讲解、提出建议。
看看研究所那边研究如何封印或者杀死噬神蝶的那些人又遇到怎样的瓶颈,有什么需要他解答的疑问。
又或者,只是打坐调息,修炼自己。
凡此种种。
工作一段,停下来时便热上小半碗她临走前煮好冻起来的奶粥慢慢喝着,或者含一块她做的手工花生糖,在桌前发呆。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的状态开始肉眼可见地逐渐坏下去。
他开始觉得坐立不安,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都会不自觉地走神,也提不起兴趣。
开始看着看着那些枯燥深奥的法术研究文件就不自觉开始想她此刻在哪、在干什么,然后读不下去了,百无聊赖地在文件边缘的空白处信手涂鸦,画他印象里她的眉眼神情,画技平平,画得也不算像,但很神似,永远是那种热情的、大开大合的、劲儿劲儿的笑。
画满好几页纸的边缝,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赶紧把那几张纸抽出来,塞到抽屉里藏好。
其他时候也是如此。
正经事干不下去了,他就另外拿个棋盘下棋。她临走前他们有半盘没下完的象棋,他一直没动,好好地留在那等她回来接着下。他拿另外一套棋子摆成那个残局的样子,一边自己走,一边想着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怎样走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