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正聊着的大家都被他这一下子震住,陡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才有和江盛比较熟悉的他同桌男生问:“江盛同学,咋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什么敌/特分子出没,藏在角落里盯着的江盛同学差点被发现了?
第11章 被扣资家黑帽
出于某种即便是几十年后也不会改变的众所周知的原因,开学后住宿生们的第一个晚上,必定是少不了激奋夜聊的。
不管是因为认识了新同学新老师,还是因为要适应新环境,即便是白天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学校报道的同学,此时也被房间里的氛围带动得毫无睡意。
鹿姝她们提着热水回了宿舍,一边聊天一边泡脚。
今年他们班上女生不算多,就十六个,其中还有五个,包括邓家红梅小雨她们都是走读生,住校的只有十一个人。
这就导致她们的两排大通铺可以睡得很宽松。
之前铺床的时候张海燕闻胜莉鹿姝都还不算认识,现在短短几个小时三个人就好得很,晚上睡觉自然也是希望能睡一块儿。
好在这样迅速结成小团伙的女孩子不止她们仨,在她们俩提出跟人换位置时,原本把被窝铺在鹿姝边上的另外两个女同学很爽快地答应了。
累了一天的脚丫子泡在盆里,大家随意地嘻嘻笑笑随便聊着,还没聊多久呢,盆里的水就冷了。
鹿姝踩着她奶奶专门给她做的填充了棉花,暖和又干燥的绣花布拖鞋,和张海燕她们一起去倒水,顺便再用打点冷水回去,等一会儿外面的灯灭了,就摸黑起来兑了开水好擦身子。
三人出来了才发现闹腾的不止她们宿舍,别说围墙这边的其他三间女生宿舍了,就连围墙另一边也传来闹哄哄的男同学们的说笑声。
张海燕冷不丁地吐槽一句:“果然,男同志们唠起嗑来,也能堪比800只鸭子同时吵吵。”
闻胜莉嘎嘎笑:“你见过八百只鸭子同时吵吵?”
张海燕用看呆瓜的眼神看她:“我只看过大队里的100只鸭子同时吵吵,不过没见过不要紧,100只鸭子吵吵的声音再扩大8倍,就是800只鸭子吵吵的声音了。”
鹿姝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闻胜莉,你怎么突然这样笑?”
每一次补刀虽迟但到的张海燕点头:“是啊,像鸭子叫。”
被两个小伙伴吐槽的闻胜莉:“……”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啥,脑子一抽,就嘎嘎笑出来了。
倒了水,等三人转头回宿舍时,屋檐下的电石灯就熄了。
整个宿舍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的兴致,女同学们已经聊到了各自的家庭。
女同学A:“我爸爸特别疼我,我妈就重男轻女,这次我考上县高中,如果不是有我爸坚持,我现在大概已经嫁人了,你们说我妈明明跟我一样都是女同志,为啥还这样?”
重男轻女这个话题,即便是再过几十年依旧会引起众多共鸣。
女同学B接话:“你还好,至少还有你爸疼你,我是爹不疼娘不爱,能来上学全靠我小叔小婶,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女同学C弱弱道:“我班上本来还有个女生考上了的,结果她被家里人绑着嫁人了,开学前我路过他们村,看到她穿着破棉袄在河边凿冰洗衣服,听说她已经怀上娃娃了。”
此言一出,宿舍里就沉默了一片。
鹿姝听得也挺难受的。
就在这时,黑暗中不知道谁忽然说:“咱们宿舍,就鹿姝同学家里条件最好吧,都上高中了,来报道还一家子伺候着,连拖鞋都绣了花儿,放在解放前,也该是资本家小姐的待遇了。”
1973年,整个新国尚被灰色恐怖笼罩着。
像地、富、反、坏、右、叛、特、资、知,都被列入了“臭九”行列,谁都害怕跟这几个字沾边儿。
虽然像他们这样的小县城,不至于如同大城市里那样鹤唳风声,但学校又是一个很特殊的环境。
这个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还直接把资派小姐的帽子往鹿姝头上戴。
其心可诛,不容怀疑。
鹿姝心里咯噔了一下,试图循声去看到底是谁说的这话,可惜今夜无月,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只知道说话的人是在对面的大通铺。
在鹿姝琢磨这人是谁时,脾气最是一点就爆的闻胜莉直接掀开刚掖好的被子坐了起来,冲着对面就喝问:“谁在说话?要是有胆子就直接把名讳报上来!藏着掖着算啥好汉?拖鞋绣个花就是资本家小姐了?那头上戴个花就该是宫里的娘娘了?你见过资本家小姐的生活啥样吗?张口就来,简直有病!”
说着话还尤嫌不够,闻胜莉掀开被子就跳下床直接去对面薅人,一边还骂骂咧咧:“最烦你这种张嘴乱喷粪的人了,搞得好像全国上下就你长了嘴,我还说你就是隐藏在我们年轻学生群体里故意煽动人心搞破坏的敌特分子呢!今晚我闻胜莉要是不把你揪出来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闻!”
鹿姝一看。
小伙伴都这样了,那她作为当事人,当然不能这时候再说什么谋定而后动的屁话,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硬莽啦!
反正最不济,她还能学他们班长,振臂高呼一声:我大伯是公社革委会主任!
打定主意,鹿姝气势汹汹掀开被子……
嘶!好冷!
刚在被窝里脱得只剩一套贴身衣裤的鹿姝把掀到一半的被子又重新裹回身上,然后从枕头下面抓出手电筒就噌一下打开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