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菇他们虽然没有学习的心,却有一颗向往外?面世界的心。
听着江盛说外?面的一切,说学校,说老师,说文化馆,说百货大楼……
时不时就惊叹一声,或是凭着自己简单的想象力议论几句,十几里的山路在四个少年的脚下,还没热完身呢,就没了。
吃了江盛的瓜子,三人当然也?不是白吃的,到?了地?儿以后,几人分工明确,冬菇带着板凳去占位置,江盛带着苞米和旱鸭寻了个角落,手脚麻利地?将布袋里的瓜子蚕豆用提前?拆开?的报纸包起来。
一包一把的量,不算多?。
卖得也?不贵,开?场的时候一包1分钱,等后面卖东西的多?了,买东西的少了,就卖8厘一包,1.5分两包。
乡亲们可能舍不得买,但过来看?电影的知青们肯定是会买的,这都是江盛他们兜售的经验,保管不会出岔子。
分装好后,三人迅速散开?,挤进人群。
旱鸭和苞米主要向家境比较富裕,还带着小孩儿的村民?兜售,江盛则是往知青扎堆的方向走。
因为看?书?借书?的缘故,江盛跟附近几个大队的知青都挺熟的,偶有不认识的,一听江盛的名字,大概也?能知道他。
倒不是江盛有多?出名,只是下乡知青们的消遣实?在太少,他们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一个个有空了总要串联一番。
在新鲜事被翻来覆去嚼个几年都不带换一换的年代,江盛的存在自然就被他们大队的知青给散播了出去。
知道他虽然是农村娃娃,却热爱看?书?,写得一手好字,现在还在县高?中念书?!
这简直就是他们遗落在农村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好同志啊!
因此看?见江盛在学习之余,还来兜售零食给家里减轻负担,知青们甭管有钱还是没钱的,少不得掏钱照顾一下他的生意,顺带再聊一聊最近读了些什么书?,哪里又来了新书?能借一借。
对此,江盛虽然感?谢他们的照顾,但提及借书?,在有人询问他是否有新的借书?渠道的时候,他还是隐瞒了鹿姝承诺给他借书?的事。
不是他小气,实?在是这群知青“rua”书的本事简直出神入化,他还真怕自己前?脚把书?借出去,后脚这书就出省了。
顶多?也?就是到?时候让本队知根知底的知青们来他家里看?书?,还得是一本一本拿出来看?,但凡同时拿出两本书?来,江盛都得担心自己一个错眼,书?就没了。
不出半小时,江盛带来的东西就都卖光了。
收获了5毛6分8厘。
江盛另外?给冬菇他们三个一人各留了一包瓜子和蚕豆,将空了的布袋叠好往怀里一揣,就准备回去:“明早我?还要早起回学校,就不跟你们一起看?电影了,回头?回家路上别瞎跑,最近田里可都蓄上水了。”
最后一点是对旱鸭交代的。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按理来说江盛他们村有条大河绕过,小孩子从?小就在水里玩到?大,一个个都该是水鸭子的,可事有例外?,人有特别,旱鸭子就是那个特别的小孩儿。
怎么都学不会游泳,一下水就跟石头?一样直往下沉,小时候一群小伙伴去河里游泳摸鱼,他就是那个在岸上看?守衣服的望风司令。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跟江盛一块儿看?电影,但知道江盛是有正经事,三个小伙伴也?只能惋惜地?目送江盛离开?,然后自己三个才勾肩搭背地?看?电影去了。
第二天早上,村里第一声大公鸡还没叫的时候,江盛就已经收拾好行囊,背着包袱踏上了返校的路。
鹿姝是在早上六点时起的床,一起起来的还有赵美丽和鹿国安。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消磨,在初春时节,鹿国安作为公社宣传部的一员,按照惯例,是要开?始上山下乡,给各个大队或填补或更换写在墙上的大字宣传语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把公社这边关于春耕的种种新老政策再宣传一遍。
春耕是新的一年忙碌的开?始,不仅是种地?的农民?,鹿国安他们这些工作内容贴近农村的干事也?是如此。
鹿国安这一走少说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赵美丽自是要给他烙些饼,再炒两罐咸菜带上。
鹿姝跟着吃了半张饼,又喝了小半碗红薯稀饭,在赵美丽的殷勤叮嘱下,和鹿国安一起出了家门,又在楼下骑着自行车各奔东西。
想着临走时去看?弟弟,这小子还睡得四仰八叉的,有点后悔没把人捅咕起来了。
鹿姝打了个哈欠,被迎面灌了一口晨起的冷风,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自行车骑到?平坦的地?面时,鹿姝松开?一边把手匆匆提了一下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四月初的早六点半,天色还像是灌满了墨汁的画布,只依稀能看?到?天边的一点蓝。
安慰着自己等四月结束天就亮得早了,也?就是说她只需要撑过四次这样的早起,如此一想,心情好了不少,鹿姝也?有了心情欣赏周围的景色。
景色没有变,只是时间一变,残留的墨蓝夜幕给大地?笼上一层别样的滤镜,于是原本熟悉的景色也?就多?了几分朦胧的美。
不期然地?想起一篇小学课文《日月潭》,于是鹿姝便小声朗诵着:“清晨,湖面上飘着薄薄的雾……”
想起雾,便又想到?了季羡林的加德满都《雾》:“雾能把一切东西,美的,丑的,可爱的,不可爱的,都给罩上一层或厚或薄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