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宿域人会放过我们许氏?”
前朝国破犹在眼前,当初许氏进城,前朝皇帝烧宫自毁,几千人葬身火海。
现在许氏没有这样的骨气,下场只会更惨。
许云阶坐起来,捂住难以呼吸的脖子,道:“你们宿域会放过我们许氏吗?”
陈必胜只是朝中九品小将,不知宿域皇室会作何打算,但是他不能让许云阶出事,便道:“当然会!我们陛下宅心仁厚,不像你们许家昏庸无道,百姓受苦。”
“仁厚?”许云阶讥讽地笑,瘫在床上不动了。
陈必胜敲敲桌面,道:“喝药。”
许云阶爬起来,接过药碗,扬起脖子将药汁一饮而尽。
这药很苦,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药罐子,也不觉得苦了
他将药碗交给陈必胜,又摊着不动了。
陈必胜道:“你这副病病殃殃的模样,不会是不想活了吧?”
许云阶看向窗外,道:“我想死也死不了啊。”
“你知道便好。”陈必胜冷哼一声,端着托盘离去。
等屋中无人,许云阶坐起来,趴在窗边看屋外。
秋天的月亮很圆,院中的桂花树站得笔直,花朵散发着幽香。
他十二岁来川临城,被幽禁在这个府邸,到如今整整十七年。
这个月亮,这个院子,这些桂花树,他日日看,月月看,年年看,早就烦了,可是以后看不到了,竟然觉得惋惜。
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脑中什么也没有想。这是难得宁静的时光,以后不可能再有了。
沈护。
那个破了川临城,让其汤国灭之人。
许云阶的指甲掐进肉里,回到床上将枕头下的匕首拿出来,终有一日,他要用这把匕首结束这个敌将的性命。
他要刺穿他的腹部,杀了他,让他尝尝提心吊胆,将死不死的味道。
许云阶满眸憎恶,匕首在烛光下泛着冷寒的光芒。
他身子弱,接下来几天接连卧病,不清楚白天黑夜,也不知道人来人往。
他惦念着为太子时的伴读宋子折,梦里不自觉念叨这人的名字。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改朝换代的圣旨还没有传到川临城,但是乡绅早已知道。
许云阶坐在石阶上听外面欢腾的声音,耳朵边轰隆隆的,从擂鼓到打雷,催得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陈必胜坐在树上,白眼一翻,飞跑着去将大夫提来。
一个多月过去,他是真的无奈直至,这人这般爱吐血,弄得人心惶惶。他真的是担心死了。
这人左也死不了,右也活不过来,吊着他的命让他七上八下,也不给个痛快,烦人。
陈必胜朝着月亮给它一箭,下面人送来一封信。
封京大安,将军要他上京,带着许云阶可慢行,切记不可让人死了。
许云阶听到要去封京的消息,愣了很久,他是其汤废太子,对于都城封京自然不会陌生。
那里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宫人,有他的弟弟,有他的妹妹,还有他的父亲与母亲。
这些看似很亲密的人,他却很陌生。
十七年,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收拾东西,他看向桌上书册,没有将其收拾进包袱里。
出门的时候天气凉,下着微雨,许云阶畏寒便穿得多,上车的时候目光一移,看见车后跟着的小丫头。
“这是?”
陈必胜道:“给你买的丫头。”
许云阶走过去看了看,道:“多大了?叫什么?”
小丫头怯生生的:“六岁,狗丫头。”
许云阶道:“叫怜玉吧。”
一行人紧赶慢赶,在一个月后终于到封京。
许云阶用手背抬着车帘往外看,心生恍惚。
封京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有变。
守门的士兵,街边的乞丐,屋旁的树木,百姓的衣着叫卖。这些东西映入眼帘很陌生,但也很熟悉,许云阶眨眨眼,抬眼看着天空不让眼泪落下来。
这是他离开十七年的故乡,是被父亲驱逐离家的孩子、再次看到的家乡,但是这又不是他的家了。
其汤,宿域,他是阶下囚。
陈必胜骑着马过来,拉下他的帘子,道:“谁许你乱看,给我好好待着!”
车马行到不知何处,街上忽然传来凄厉的惨叫,许云阶一哆嗦,正要一探究竟,陈必胜手掌压住车帘,骂道:“给我安生些。”
凄惨的叫声钻入耳中,许云阶心口发紧,不知为何很紧张,手指掐着手指,心中颤颤发怯。
再是一声女子的叫喊,许云阶不管不顾扯开车帘往外看去。
深巷入口,一条未着寸帛的白臂死扒着墙,上面伤痕累累鲜血淋漓,青筋凸起像是很用力,便在她的脸即将扬起之时,身后众人将她拖入深巷。
许云阶略微张大嘴,双手扣住车壁。
陈必胜拉下车帘,道:“这便是你们其汤许氏的美人!你可别想不开!”
许云阶心中生凉。
那个正在受辱的是他的族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妹妹!
“停车!”他钻出马车,一跃而下,没管摔伤的脚,拔腿便往深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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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斗篷扫在地上,扬起尘雾。
陈必胜怒瞪一眼马夫,正要去将许云阶抓回来,身后便响起马蹄声。
“嚓!”这声音过于熟悉,陈必胜牵住马缰绳绕路,两马相撞的危险间,一匹烈马擦着他□□马匹过去。
“住手!”许云阶嘶声大喊。他很多年没有这样跑过,越过街上行人,脚步出得极大,胸口累得火烧火燎,一直烧到嗓子也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