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衡而立之年,仙风道骨,一袭道袍飘然若仙。
许云阶心中一赞,走过去道:“道长?”
李京衡抬头,见到来人眼前一亮 ,都说帝王的深宫之中藏着美人,他先前不信,现在信了。
“道长。”许云阶拱手,“深宫寂寥,道长来此为何?”
李京衡想了一想沈千重是如何称呼此人的,随即跟着拱手道:“殿下,深宫寂寥只是殿下这样觉得,宫外人人向往。”
不知为何,许云阶与李京衡一见如故。
白猫三个月大,抱着李京衡的手臂喵喵叫,怜玉踮起脚尖,眼中惊喜似含星辰。
李京衡弓腰,笑着看她:“姑娘喜欢?”
“喜欢!”怜玉手舞足蹈,“喜欢喜欢!”她看向许云阶,撒娇道,“殿下,我们可以养一只猫猫吗?可以是白色的吗?”
许云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怜玉已经想好了要养怎样的猫,猫猫如何养,谁来养,等等问题。
许云阶看着她,转眼看向那只猫,最终将目光移到李京衡脸上。
猫爪锋利,刺进道袍稳稳趴在李京衡身上,李京衡双手揣在怀中,白猫挂在袖子上。
它掉不下来,但是许云阶总觉得它会掉下来,手伸出又收回,收回又伸出,幅度小,没人注意。
沈千重从长廊另一头走来,提住毛脖子放在怜玉怀中,道:“表哥好兴致,进宫不来找朕,反倒缠着殿下。”
他将大氅解下来披在许云阶身上,低声道:“不要拒绝。我回殿,殿下慢慢聊。”
做完一切,沈千重带着一班臣子急匆匆走。
李京衡捏住空空荡荡的袖子,看向欢天喜地的怜玉,顿显无奈,道:“陛下近来颇忙啊。”
许云阶收回目光,往前走,道:“其汤,宿域,大渊,改朝换代太快,他要坐稳这个帝位不容易。他肚子里也没多少实粮,要慢慢学。”
想起这人从军,摸爬滚打十年,前六年默默无闻,后四年声名鹊起。
“他总能做得很好,于国于民都不会是一个坏的帝王。”
黄昏,凉风乍起,两人走下长廊,在院中慢吞吞走,漫无目的,随走随停。
天边云彩通红,身后挂起一个很红的月亮。
最后两人来到湖边,花落水中,随波逐流,绿色的湖水,粉红的荷花,低飞的蜻蜓。
许云阶看向李京衡,道:“可要一坐?”
“坐。”李京衡率先找到一块石头,随意坐下,没有半分不自然。
许云阶一怔,随着他坐下,望着他。
李京衡弯腰在水里捞花,察觉他的目光回过头去 ,笑道:“殿下看我作何?”
许云阶抿唇道:“你是宿域皇族,沈千重让你灭族了。”
李京衡一愣,旋即淡笑开来,注视着许云阶,似是长辈对晚辈般道:“他也是我的家人。李惊天是我的堂兄,他是我的表弟,亲疏难分。”
许云阶道:“他覆了宿域。”
李京衡坐回去,道:“历史往前走,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惊天不适合做帝王。图国的路上或许需要他,但是治国不需要。如殿下所说,陛下会做得很好,于国于民都会好。”
许云阶没话说了,怔怔的。
“战乱终要结束。”
“你是叛国。”
“那殿下呢?”
许云阶不说话。
李京衡看着他,倏然,道:“你想杀陛下?”
许云阶一惊,站起来,远处的存安和怜玉看过来。
许云阶脸色苍白。
李京衡道:“你要杀他吗?你杀了他,百姓怎么办?”
许云阶愣愣的。
李京衡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道:“唐尧虞舜,其汤宿域,你爱其汤,但是其汤帝治国不善,你恨宿域,宿域帝也死了。名垂千古的只有今朝之人,所以殿下,放宽心,一切都没有变,宿域其汤都是一样的,只要这疆土不在外人手里,利国利民,但是一样的。这一段历史太短,你可以将心胸放长远一些。”
许云阶不懂他说的话,但好像又懂了。
他似懂非懂,但是不同意李京衡说的话。
他生在其汤,便是其汤臣民,便是天降流星,地表喷火,世界走到尽头,他也是其汤的人。
可是诚如李京衡所说。
和李京衡告别,许云阶浑浑噩噩的,怜玉拽着他的袖子,怀里抱着狸猫。
许云阶举目四望,发现天高海阔。
回到殿外,门边的桃花在落,许云阶心里像是漏了一口气,空落落的。
他想要家人,沈千重给他保全了。
他想要宋子折,沈千重将人平安送走了。
他想要太平,沈千重也快做到了。
他执拗地觉得天下应该是其汤的,可是凭什么?
这天下,各凭本事。
沈千重有本事,这天下便该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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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花静静,流水淙淙。
许云阶没了一口气,忽觉身上很凉,抓住外袍将身子裹紧,忽然又觉得很厌恶,将衣服丢在地上用力地踩。
他提着衣摆踩踩踩,恨极了似的。
沈千重在窗里看见这一幕,略显错愕,止住喋喋不休的大臣,趴在窗上看,他腿长,一只腿搭在另外一只上,屈着更舒服些。
大臣不管他,自顾自商议,此事本来便是要结束的,三言两语做出总结,和沈千重一说,各自告退。
沈千重走在众人前面,道:“诸卿从另一道门出去。”
众臣:“……”若非你有本事,谁跟你。遂从另一道门出去。
将人送走,沈千重走到许云阶身边,道:“这衣裳惹着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