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心中酸酸的,嘴在许云阶耳后无声道:“你若是娶妻,我便杀她。”
睡梦中的许云阶“唔”一声,拱进他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五月二十,端王离京。
许云阶站在城楼目送,身后站着沈千重。
沈千重扶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今年过年还会回来的。”
许云阶随意点点头,手指按在城头,用力到发白,他转身看着沈千重,眼中念头杂乱,却只问一句:“你想你的母亲吗?”
沈千重皱眉,想了想,按照许云阶的心意道一句“想”。
其实他不想,他根本不记得那个懦弱的女人的样子,即使她生了他,给他生命。
半搂着许云阶往下走,沈千重暗嘲,他唯一感谢那个女人的是,她在死前指着那处才搬来的人家说——
这是郡王府,里面住的是郡王爷。
他记住了这一句话,后来也费尽心机来到这个人的身边,可惜后来这个人将他送往边疆,没能陪他长大。
两人下到城楼,抬头看见锁住李氏父子头颅的木头匣子,沈千重恍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许云阶为何要杀李圆溪,随意一问。
许云阶像是早料到他要问一般,没有犹豫思量,道:“我有一个妹妹,叫许云浅,生得很好看。”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说,依照李圆溪那颗色脑袋,指不定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沈千重回忆着,倒真从记忆里得知那个姑娘,去年冬日死了。
心一紧,他怯怯偷觑许云阶。
许云阶目光坦荡地回望,安抚道:“我没有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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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听到许云阶没有怨自己,沈千重本该是高兴的。
他怕许云阶不高兴,也怕许云阶不理他,更怕许云阶当他是仇人。
可他那时明明是可以救、也有能力安排端王府的人,但他没有做,若他做了,许云阶的妹妹、弟媳、侄子侄女,就都不会死。
若换成他,来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放任他的家人死去,他会怎么想?
沈千重寒从胆生,害怕地拉住了许云阶的手,紧张道:“云阶,我……”他说不下去了,他根本狡辩不了。
他那时恨死许云阶了,没想到会有今日。
许云阶却道:“我记得你的生辰是夏日?”
“云阶还记得?”沈千重怔住,他以前还骗过许云阶嘞,只为了得份礼物。
许云阶低笑,道:“自然记得,除了记得这个,我还记得你初入郡王府那年的生辰躲在床上哭,好不凄惨。还是子……他告诉我,让我去哄你。”
他没有说宋子折,沈千重便也略过这人,欢喜地拉着他,道:“是下月十,到时官家可得赏赐臣个好东西。”
许云阶一算,发现离沈千重的生辰也就二十多日。
“到时我去你府上吧,也想见见怜玉了。”
沈千重笑。
他也记得许云阶的生辰——除夕,许云阶的生辰在除夕,但他不敢说。
不过今年,他要将天下最好的至宝送到许云阶面前,来逗他笑。
虽然许云阶老是笑着,但他知道他并不如何开心,他不知道他为何不开心,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索性不问了,但哄哄总是不成问题。
他们时间还长,日复一日,许云阶总会对他敞开心扉。
沈千重想着,一把捞起许云阶抱在怀中,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此时天蒙蒙亮,东边一片杀灰降红的生机。
沈千重抱着许云阶欢乐地跑着,大笑,脚步踩过昨夜雨留下的水洼。长长的,黑色的和青色的衣摆落进水里,随着他们的奔跑离开,来到下一个水洼。
许云阶的手认真地攀附在沈千重肩膀上,静静看着这个男人大笑。
他方从西南回来,黑了不少。
陆溪聚集的流民不堪一击,他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夺得胜利,又是如此轻描淡写地灭了琉国。
许云阶清楚地记得,这个男人在战场上从无败绩,几乎是以俯视的姿态来对每一次战争。
那么对他呢?这个人是不是也不会失败?
太阳升起了,洒落在许云阶身上,沈千重从暗处走出,与他一同迎接新的一天。
六月,官家下旨,命秦王协理沈将军封京卫戍。
同月,官家到将军府贺将军生辰,赐吉祥如意翡翠如意一对。
九月初,知院赵敬、参政周康遇刺,官家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月中,百官汇聚一堂,弹劾沈千重不敬官家、不孝父母、打压兄长、暴虐屠城、贪污受贿五罪。
证据确凿,当堂呈贡。
沈氏血书,沈千重灭其汤、琉国所到城池的联名书,以及他受贿的账册。
许云阶的手掌按住这些东西,看向许昭。许昭到沈千重军营已经两月,不说号令千军,但若将士们的主帅死了,有他坐镇,当不至于太过激动。
“令大理寺、刑部同审此事,秦王随同。”许云阶说完,这日早朝便也结束了。
沈千重在军营,晚间回来时就被人拿到了狱中。
“这是官家的意思?”他问兵士。
许昭从暗中独步而出,脸上尽是无奈,见沈千重看向他,目露厌恶。
他摊手,道:“将军聪明一世,如何想不明白官家的意思。他让你去宿域、让你去南方,便是为了支开你,他才能更好地掌握朝廷。而让我入你营中、让温眠卿的孙子接近你,也是为了分解你的权利罢了,我只是没想到,将军居然这样相信他,半点没有防备。”
对枕边人要如何防备?沈千重气得眼前一黑,翻身一跃躲到张若等人身后,顺便绕开袭击而来的江淮真,闪躲进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