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去车上拿水,许云阶四处看看,在栓骆驼的石柱边上要个小板凳,坐下了,背靠石柱晒太阳。
阿四回来蹲在他脚边。
午后的阳光很舒服,不灼热,晒在衣裳上,暖意再度在身上,许云阶嚼着肉干,再喝口水。
“你说,若我是个平常人,在这里看柱子收钱。”许云阶道,“开心吗?”
“不开心。”阿四实话实说,“到时候殿下连卖包肉都得瞻前顾后,白天拴骆驼,晚上和媳妇吵,难啊,人活着就是难。活成殿下比活成普通人要好很多。”
许云阶点头,靠在柱子上晒暖,不久便睡着了。
阿四扭头要和他说话,发现人睡着了便闭嘴,良久,太阳渐落,角度偏移,两人身上没了暖意。
阿四将许云阶抱起来放到车上,许云阶睁开眼看他,缓了缓,道:“水。”
阿四将水递给他。
许云阶捧着水,咕噜咕噜喝完,偏头看向阿四,没睡醒的模样,道:“我想吃藕,炒藕,蒸藕,炖排骨汤最好。”
他舔舔嘴角,期待地看着阿四。
阿四“呃”了几声,劝解道:“殿下,北方藕稀罕,这个季节很难买到。”
“好吧。”许云阶缩着不说话了,垂头丧气斗败的公鸡似的,“你刚刚还说要带我过好日子。”
“买!我去找!”阿四被他一激,夸下海口,“我带殿下过好日子。”
许云阶崇拜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等着。”
天晚下来,两人在护卫的指引下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酒楼,里面很热闹,小二穿梭其间,端茶倒水,上菜撤菜。
来到二楼,阿四要酒楼镇店之菜,期待地揣着手等。
许云阶也缩手揣在怀里,道:“你昨日便是在这家店吃?”
阿四道:“不是,我没钱,我那是小店,不过味道是真不错。”
“那我们明日去你尝的那个殿?”
“好嘞。”
菜上来了,都是肉菜,酱汁亮晶晶得粘在肉上,炒肉烫嘴,腌肉惹津,炖肉热气腾腾,被炖得骨肉分离,绿色的葱末飘在汤水中,用筷子一戳,一个肉骨头便长在筷子上。
“这是什么肉?”
阿四把软烂的皮和肉用筷子分在自己碗里,将肉骨头敲开放到许云阶盘子里,道:“这个骨髓好吃!倒在米饭里特别好吃,不过米贵,我昨日只敢要一小碗。”
许云阶将骨髓用筷子搅在碗中,捧着碗尝一口,眼前一亮。
“是吧。”阿四将瘦肉挑出来给他,“你蘸酱吃,好吃。”
“嗯,”许云阶吃得摇头晃脑,“将来咱们在北方站稳了,咱也弄一个厨子回去。西南的厨子,东南的厨子,西北的厨子,咱们各地的厨子都找一个。”
“好好好。”
两人肉饱饭足,又买了两根糖葫芦,打道回府。
许云阶道:“若是回去将军生气了,我们两个明日便不能这样放肆了。”
阿四一瞬间回到了从前被宋子折看管的日子,垮下脸。
回到府中,沈千重在院子里练抢,一杆长枪耍得行云流水,红缨飞舞,衣摆扎在腰带,两条大长腿踢、扫、蹬等几个动作做得人移不开眼睛。
阿四在许云阶耳边低声道:“这样的男人,断袖喜欢,女人也喜欢,多带劲。”
“带你个头。”许云阶走下游廊,对停下来的沈千重道,“将军可用了饭?”
“没用呢。”沈千重将长枪丢给下人,接过帕子擦手。
帕子被丢在盆中,沈千重道:“等殿下一起。”
“呃,”许云阶看一样阿四,对沈千重道,“我吃过了,将军不知道吗?”
沈千重笑盈盈道:“知道,但一家人不在一起吃饭总是不美,殿下陪我吧,好吗?”
“好。”
将军府的吃食比外面要精细很多,但是失了些许北方的特色,味道也不如外面的来得直爽。
许云阶拿着筷子,被热气一熏便昏昏欲睡。
沈千重看着他,道:“殿下最近馋藕?”
许云阶看着他,没清醒过来,抱着碗道:“嗯。”
“我去买。”沈千重道,“厨子我去找,外面的东西不太干净,殿下要吃什么我将厨子请回来。”
许云阶醒了一些,看着他,杏眼在烛光下映着光,没了乐意,声音也平静下来:“将军不喜欢我出门?”
“不是。”沈千重忙着解释,“殿下身子要紧,去何处都可以,但是吃的要进入身体,得仔细些。”
绷着的肩膀放松,许云阶再次蔫下去,缩在凳子上抱着碗,蘑菇似的。
沈千重两口将饭吃完,道:“这几年天灾地动,南边北边接着遭殃,现在南边连饭都吃不上。”
许云阶眨眨眼,看他,洗耳恭听。
沈千重道:“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买点粮食放起来?”
许云阶:“……”他惊了,“将军是在与我商议?!”
沈千重将碗一丢,跟他一样趴在桌上,手牵着手,道:“成婚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殿下知道什么是一家人吗?”
许云阶被人握住的手一僵,怔忪地看着沈千重。
这人很好,可惜只有六年。
六年的时间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他不能和人真的成为一家人。
许云阶抽回手,道:“我知道,但是将军,我们,我们,我们不熟,感情还是要慢慢培养的,三年五载,我们再说,好吗?”
“不太好。”沈千重坐直,须臾,站起来往外走,“我们即将成亲。殿下,你早点睡。”
许云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