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道:“可要我做什么?”
许云阶道:“我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自然是要仰仗将军的。”
沈千重抬起双臂放在桌上,须臾,很忙地盛出两碗汤,一碗放在面前,一碗递给许云阶。
许云阶瞧着这个倏然忙起来的男人,目光移向那碗汤,扬扬眉,不置可否道:“将军是在侍候我吗?”
沈千重道:“那殿下满意否?”
许云阶用虎口环住碗口,顿了顿,提起碗送到嘴边,道:“差强人意。”
沈千重便笑,很高兴的模样。
许云阶道:“对了,将军派人与我说不是那个意思,是囤粮?还是……昨日的‘不太好’?”
沈千重道:“囤粮我已经在做,殿下是其汤皇族,还是男儿身,在宿域多有不便,我怎么会让殿下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许云阶一诧,道:“那将军昨日的话是何意?”
沈千重道:“殿下,会看账吗?”
“账?”许云阶捏捏手心,“我不会。”
“那,”沈千重握住他的手,“殿下愿意学吗?”
这是他第二次尝试牵住许云阶的手,许云阶轻声抽了一口气,怔忪地看着他。
沈千重道:“过几日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了。”
成了亲便是夫夫,牵牵手不过分,到时候还有更过分的事情。
许云阶纤长的睫毛颤动,将手抽回来,道:“我愿意。”
沈千重便笑道:“那府中账册分开,一购买粮草,一府中开销。”
粮草?这是连不管不顾地抛底了,许云阶眸中神色一变。
沈千重站起来给许云阶布菜,软烂的骨肉被舀到大碗中,沈千重净手将肉撕下来放在许云阶碗里。
“殿下,我不是安分的人。”他笑着,做着最温柔不过的事情,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我记仇,李氏得罪过我,纵是我的伯乐,我也不吝一杀,夺他的天下。”
许云阶揣着手,没动。
沈千重便将煮得粉红的一丝瘦肉递到他的唇边,轻声问:“殿下,你是我求来的夫,愿意为我保守秘密吗?”
许云阶静坐片刻,沈千重的手没有抽回,肉香在鼻尖萦绕,少顷,被殷红的舌头接住。
“你为何要告诉我?”
“夫夫同体,将来我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殿下,不若现在坦白一切。”沈千重坐到许云阶的身边,“其实大骨头要抱着啃才过瘾,江山也是,殿下要试试吗?”
许云阶道:“不知将军更偏爱北边的羊,还是南边的羊?”
沈千重道:“我便是也爱南边的羊,捉回来也是殿下的,殿下要捉我便捉,殿下不捉我便不捉。”
许云阶深吸一口气,将手腕搭在桌边。
沈千重道:“殿下或许不信我,但南边的羊乖乖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又有什么理由将它捉来。说到底,南边的羊比北边的羊跑得快。”
“那我们,”许云阶也是寻常男子,这一番事业,与江山有关,心里的波涛很容易被勾起,“试试。”
沈千重咧开嘴,笑得看不见眼睛,道:“那从此殿下管钱,在朝中收拢人心,我出征在外,在军中收拢人心?”
“你不怕功高震主,你的陛下故意散播不好的传言?纵你爱民如子屡立奇功,也不会有人喜欢你。”
沈千重在其汤的名声不好,在宿域虽然没人说,但又有几人知道真正的沈护是什么模样。
许云阶看着沈千重,沈千重道:“我已成家,以后定当奉殿下之命,洁身自好,便是有人传我流言,也顷刻还己清白,必不让殿下嫌我脏。”
许云阶说不出话来,将放凉的汤喝掉,却是忍不住道:“你真要与我成亲?真要与我白首?”
“沈千重,若你求娶我是因为不想娶其汤公主,你说一声,我会配合你。”
“你不必如此,交付真心太难,我怕你最后会悔心。”
沈千重道:“没有,我求娶殿下是听你们其汤太子之言,没想到甚合心意,殿下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不,不是。”许云阶想起阿四的话,脸色发红,心中羞怯,“我自然是喜欢你这样的,不过,不过我想得多,总有些怕。”
“莫怕。”沈千重起身站到他的身后,片刻将手搭在他的双肩之上,“你我若真心相许,必能平安顺遂到白头,纵使出了意外,也能相互扶持。殿下,你有何事可定要与我说啊。”
说吗?还是不说?
许云阶急切地抓住沈千重的手,扭过头道:“将军,我……”
他心中想说,可是开不了口。
他要如何告诉这个男人,他活不到三十岁,不说远比说了容易。
许云阶放开沈千重,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沈千重盯着他的后颈,心中无波。
更北方的游牧民族冬日总有些难捱,便骚扰宿域。
只是小打小闹,无需沈千重前往,可他有兴致,坐回去,道:“明日我要前往噶丹,殿下可愿同往?”
许云阶小声道:“我要学看账。”
沈千重骗他,道:“噶丹有会看账的先生,与快京之人皆无关,我们正好可以请一个回来。底细清白,我们也放心,不是吗?”
“好。”许云阶答应他。
吃完饭,两人到书斋坐着,沈千重看军务,许云阶看书。
许云阶盯着《世说新语》,良久未翻页,夜风起,目光移向窗外飞舞的满天竹叶与雪花。
沈千重若有所觉,抬头看他。
许云阶也看他,道:“将军的院子为何叫小华院?”
沈千重放下军报,道:“殿下可是觉得小华院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