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瞧着许云阶忙里忙外,忽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个匣子?”
许云阶的动作一僵,把药瓶放到柜子上,转身望着沈千重,也不说什么,只是那目光凉凉的,带着审视。
沈千重跳下床,衣服也不拉好,边解释,边走过去,道:“就是瞧见宋家主手里也有一个,便一问,殿下不说便不说吧,拿那眼睛看我,当我是仇人似的。”
今日他去营中,路上遇见宋子折的人,那人手里拿了个木匣,是许云阶前几世一直拿着的那只,天气好了,许云阶还会拿着匣子去外面晒太阳。
许云阶对那匣子,就跟那匣子活着似的,是他养的一个小宠,得好生对待。
沈千重对许云阶和宋子折的关系耿耿于怀,妒夫眼里揉不得沙子,偏偏许云阶不仅在他眼里放沙子,还一刀把他的眼珠子剜了好几次。
沈千重是真害怕。
他捏着许云阶的双肩,揉着,把人往床上推,道:“我就一问。”
许云阶坐在床上,任由沈千重按摩,沈千重力大,按在骨头和肉上,带着敏感的神经又痛又爽。
“将军,”许云阶盘腿坐着,声音慢悠悠的,“我有这么多匣子,你偏偏就说那只,也只在意那只。你很在意我与宋筱的关系,是吗?”
沈千重停了动作,和许云阶并排坐着,要否认的,却不甘心,硬邦邦道:“没有哪个男人乐意看见自己的爱侣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许云阶哼笑一声,道:“你不乐意?那你在我被幽禁的时候护着我,陪着我,在我小时候心惊胆战的时候为我出谋划策啊,你这样做了,我也会喜欢你。”
许云阶不去看沈千重,翻身铺床,道:“我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论长得好不好看,有那样的才学性子,又与我两小无猜,我都会喜欢你。”
他躺好,拉上被子,道:“你要怪,就怪自己年轻,又不是封京人,做不了我的主,护不了我,也管不了我。”
灯晃着,沈千重的脸不太清晰,许云阶下床拿了一个匣子,递给沈千重。
沈千重被他说得呆住,却知道匣子里是空的,前几世许云阶死后他看过,都是空的。
这次却不一样,里面装了两只小药瓶,沈千重彻底怔住。
“都说久病成医,我病了这么多年,是有一些心得,但不及宋子折。”
许云阶又坐回床上,拿着一个药瓶,慢悠悠说话。
“枯荣伤脑子。是我十八岁那年吧,陛下把枯荣赐给我了,一小瓶药水喝下去,我躺了小半年,浑浑噩噩的,又忘了很多事情。”
他回忆着,道:“后来也是终日缠绵病榻。宋子折就是那时成亲的。”
“陛下赐药前,府里来了刺客,高姑娘救了郡王府。后来我中毒,没人敢医治,宋子折就去求,高侪找到他,提了这门婚事。”
“宋子折就成亲了。”
说完,许云阶沉默下来,沈千重望着他,握住他的手。
许云阶扯了扯嘴角,道:“我已经忘了陛下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赐给我。我只是很不甘,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握紧药瓶,道:“宋子折是个书生,自那次求医问药走到穷巷,他也开始学习了。”
“他很有天赋,也不止他,还是嫂子,以及二人养的一群大夫。”许云阶道,“这两只瓶子里,是春蚕和枯荣的解药,但不是完全的解药,吃下去会损害身子。”
他道:“他担心你骗我,给我的解药是假的,给我留作后路呢。”
沈千重说不出话来。
许云阶看他,问:“你还生气吗?”
沈千重声音沉闷,道:“不敢气了。”
‘不敢气了,’许云阶把药瓶放回去,把匣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就别气了吧。”
他道:“左不过一些过去的事情,恋恋不忘做什么,小肚鸡肠,哪有将军的胸怀。”
“但我就是不高兴。”沈千重把人抱在怀里,用被子把两人牢牢裹住,“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我不高兴。”
许云阶被人压在床帏和胸膛之间,暖洋洋的,骨头都舒坦了,半晌,轻声道:“我不是会念叨别人一辈子的人,且人又不在我身边。”
他晃了晃头,像是睡着了,却慢吞吞的,又道:“你我成亲,今后我见的只会是你,你对我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话从沈千重心头掠过,喜得他忍不住傻笑,哄许云阶,道:“明日家里来客人,你也得对人家好点。”
客人?什么客人?
许云阶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许云阶醒来,沈千重已经不再府中,而孙先生已经到了,在书斋里翻着一本破旧书册。
许云阶洗漱更衣,胡乱吃了些点心,也去了书斋。
学习也就是一低头一抬头的事儿,他再得闲,天已经黑了。
孙先生依旧寡言,告辞离去。
许云阶依旧去送,两人一起跨过门,四丰打外边走来,见了许云阶,忙跑过来。
“殿下,客人到了。”
许云阶记起沈千重的话,他说今日会有客人,他没多想,一边送着孙先生出去,一边对四丰道:“是将军的旧识?”
四丰道:“是个大夫,将军以前不认识。”
沈千重请大夫无疑只有几个原因,为他,为军营。军中自有军医坐镇,经验丰富,技艺了得。
现在请大夫,只能是为了他,但也不排除别的什么缘故。
许云阶思量着,孙先生却道:“殿下,小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