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伶牙俐齿,陌尘衣想。
却又固执地教人不忍。
修士扯住他的袖子。
少年回过头。
陌尘衣趁机抬手。
——咚!
一记爆栗!
这一声实在清脆,秋眠是一万个没想到修士会给他来这么一出,居然被当场敲懵逼了。
可还不及他开口,身子便是一轻。
陌尘衣一手托了他的背,一手绕过他的膝弯,轻轻松松将少年抱了起来。
光是抱起来还不够,他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抢话:“小主子,你要去我不拦,但你得听我的。”
修士身轻如燕,踩上窗棂。
庭外徘徊的风终于寻了个去处,瞬间胀满二人的衣袖。
“你要听我的两全法——”
修士朗声道:“走啦!”
一跃而出!
从昏暗的内室冲入明亮的外界,秋眠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片刻后,他判断自己应已可以适应那些光亮,试探地张开了眼。
光穿过了指间的缝隙,像一群从琉璃瓶里放出的蝴蝶,扑棱棱地展开发光的翅膀,向极速掠至身后的风景中冲去。
“我们这是——”
风的声音太大了,秋眠不得不拔高了音调:“在干什么——”
这里是规矩森严的修真世家。
青年修者却放肆地在半空运气飞行。
“怕什么。”陌尘衣笑道:“绝不会摔了你。”
他笑时胸腔也在震动,贴的近了,耳根也会发麻。
“把手放下吧小主子。”修士说。
秋眠就真的鬼使神差地放下了遮于半面的手。
他曾不喜留居于高处,也从不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壮观,如果从前给他选择的余地,血厄宫主能不登高便不登高。
并未畏惧,而是贪恋。
他会太想要跳下去。
可不知为何,这一回,他并未那般去想。
或许是因为目下盛景,也许是因为修士结实的双臂。
占地万倾的晏氏本宅,可比一方玲珑秘境。秀山碧水,亭台楼阁,流花缛景,万物生发。
修士的声音比风还响。
“外面的风光,比这要好看!”
“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我们不能留在这个虚假的晏宅——”
陌尘衣喜悦于还有人同自己一样,察觉到这安宁晏宅的异样。
“小主子,你要亲眼去看。”
晏氏高耸的边界灵墙出现在了前方。
陌尘衣踏上一杆细长的青竹,再借力一蹬!
视野骤然拔高。
灵墙后的景象映入秋眠眼中。
他瞳孔一缩!
——白。
无边无际的白。
没有形状,没有生灵。
一片缟素似的死寂。
陌尘衣怀抱少年,立在灵墙的至高处,他面朝茫茫的空白,肃声说:“阵,小主子,这是阵。”
有人将整个晏府,圈进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中。
此阵基座之广,将整片天地彻底隔绝于外界,他们在高墙上看到的外面,是阵法的边缘。
没有人出得去,也不再有人能进得来。
“你是第一个想要出去的人。”
修士侧过头,与秋眠对视。
“我们一起冲出去,如何?”
第6章 死局
丈高的灵墙,八面环绕。
墙内外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秋眠探手至墙外,穿过无形的边界,是空白的彼方。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经脉中的灵气在流失,血液亦被抽走,不疼也不痒,知觉却从指尖开始消失,至手背,再至腕部。
然后这一只手就好像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不回缩后及时供灵,就将彻底失去。
如炎炎夏日脱水的花木,留下干枯的形状,轻轻颠一颠都会散开。
离开了供给养分的主杆,任何部分都只有枯萎这一个结局。
可以想象如果一个人跳出这堵围墙,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仅是困阵。”秋眠注视着手上的变化,喃喃道:“……是法则。”
陌尘衣一凝,却先想将这小主子伸出墙外的手给拉回来。
可少年的力气超乎他的想象,同时也仿佛有一股吸力在外,在与他对峙。
他暗中使劲,也在接少年的话,追问道:“法则?何以见得?”
秋眠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忽然神秘一笑,反问修士道:“想听一点儿会令人头秃的东西吗?”
陌尘衣:“啊哈?”
大道三千,术法千万。
但玄之又玄,却有法则在天。
“没有术法可以高过法则。”秋眠徐徐说:“再强大的术法,也不可能凌驾于法则之上。”
好比渡劫修士的一招,可移山倒海,顷刻间取了某人的性命,更可令此人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好似将其彻底从世间抹去。
但归根到底那也是依靠速度,只要足够快,其中过程肉眼就无法分辨。
可是假如把这个过程无限地拉长,再分成一小段一小段,那么疼痛和崩解的内容也就会被平均分布在各个时刻。
那就是清晰的可以被检测的部分,被检测就意味着可以被命名,命名后就可以进行转码分类,或被特殊转化或处理成哑变量,那么此术法就不再神秘,而只是一堆指代符号和数据。
这是秋眠在穿书局学到的阵法的基本原理。
陌尘衣果然没听懂。
但他尝试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你说的就像一个机关。”
“很对。”秋眠点头,“或者可以给这个机关起一个名字,叫做程序。”
穿书局员工的力量来自于对这个运作过程的解码,他们将阵法构成的灵力全面拆解,进行二度编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