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开幂篱白纱,轻声道:“好久不见?。”
第30章 白蓁
萸州挽仙楼,风月烟台,实则隶属于风楼,乃藏养杀手之地。
其中美人万千,无所?不有,皆生了一张姣好面容,另有一副玲珑心?肠,一手洗不尽的红。
如何察言观色,怎样虚与委蛇,明明各个精通于心?,面上却还要装得像白纸一张。
这在风月中好用,在杀人时也好用?。
“如珠娘子”是众多美人中的翘楚,深谙此道,于挽仙楼中的名声常年不败。
白蓁仍记得自?己入楼那日,哭了一地?的珍珠,叮叮当?当?,弹落四散。
挽仙楼的楼君便捏了她的脸,嗤笑道:鱼丫头,你的眼泪可?不会让你活出个人样,只会让你被?捏在他人手中,掌上明珠么,在我这儿可?不金贵。
楼君给她起?名“如珠”,后来那些为她疯魔又死在她手里的人,在刀刃入心?前,也称她为“如珠娘子”。
而?被?唤如珠娘子久了,让白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自?己的本名也无法听习惯。
但?秋宫主很喜欢叫她“蓁蓁”。
当?年,阿爹阿娘也是这样唤她。
草木繁茂,叶之盛也。
望川星海旁,便是一片桃花林。
年幼的白蓁常浮上水面,趴在礁石上,去?望那烟雾似的红霞。
后来那片红便出现?在梦中,再后来,血厄宫的后山,也有了几里的桃树。
血厄宫地?下是浑浑浊气,天晓得秋宫主如何让人间的花木在此地?存活。
但?三月花开时,第一树的烟霞染红了半山,血厄宫中的妖魔鬼怪简直高兴地?发了疯,白蓁至今回想起?来,那群魔乱舞的景象,在外人看来恐怕是十分惊悚。
只是在她心?中,那是她许多年也没有过的快乐。
她一边哭一边用?碗接珍珠,接了一大碗,逢人就让对方抓一把。
而?她也拿到了黑凤凰的羽毛,阿飘的永久反向?制冷手炉,以及尝到了许多人做的家乡菜。
血厄宫中养了太多的人,天南海北,凑齐了各色风味。
白蓁在桃花林中放肆地?哭笑,渐渐日落西山,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揣着她的珍珠碗,去?到宫主的寝殿。
她站在门?外,听见门?后传来的断续却剧烈的倒气声,挣扎的喘息中,夹杂若有若无的啜泣。她沉默握紧了碗沿,在酸涩的缝隙间想:灵屏不好用?,但?幸好毯子已经提前铺上了,摆设也全撤了下去?,这回……
然后她就听见了里头的撞墙声。
总之,防护措施再周密,也还是会有疏漏。
待激荡的浊气平复,白蓁推开了门?,忍住灵气沸腾的不适,也忽视四周的一团狼藉,走到力竭变回原身的秋宫主面前。
她用?玄色的衣袍盖住那推盘成原形的白蛇,再轻轻去?推,直到对方有了回应,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秋眠恹恹地?探了头出来,半天认不出人,豆大的蛇眼又要闭上。
“宫主,宫主……”白蓁双手搓着蛇,犹如搓麻绳一般。
这是她发现?的最?好用?的方法。
血厄宫的大将心?中谨记秋宫主的命令,每一次反噬后,千万不能放任他这样睡。
不论?用?怎样的手段,都?一定要把他叫醒。
果然秋眠被?搓的醒了神,他只能幻化一半的人形,蛇尾要再过几日才能收回,秋眠披着那件衣袍,垂落的长?发湿成一缕一缕,遮住爬布纹路的脸庞。
他虚弱至无法维系目力,哑声问:“桃花,开了吗?”
“开了。”白蓁想折一枝来,却又不想再惹他难过,真要是折了来,怕只是一刹的功夫,便会被?腐蚀成一把黑灰。
“好。”秋宫主哑声笑道:“开了便好。”
攻打云明宗的前一夜,血厄宫内静悄悄的,只有树梢上的祈愿风铎在叮咚地?响。
白蓁在自?己房内擦拭过了长?刀,推窗去?望,中天月圆,霜华如雪。
她知道自?己被?薛倾明改了命数,秋眠如实与她说来,却也曾被?她冷嘲热讽。
那时的如珠娘子会用?眼泪讨猎物的欢心?,真到了伤心?时,却不曾再落一颗珍珠。
她质问秋眠:你在嘲笑我吗,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你说我本可?以父母兄妹俱在,本可?以顺遂一生,可?是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穿书者觊觎的是天道的主角光环,而?他至多夺一次光环,对于另一个主角,薛倾明选用?的方法是彻底粉碎她的过去?,以及碾碎她可?能拥有的未来。
鲛人有万年的寿命,为了不令初期的剧情太过偏离,薛倾明也从望川星海出发,他化成了白蓁族中的一只鲛,在测灵力时置换了她们的结果,于是薛倾明成为了那一年唯一可?以上岸的鲛人。
剩下的这些鲛,则因他在岸上故意讲漏了此族踪迹,将面临杀身之祸。
送那“薛哥哥”离开前,白蓁还伤心?地?哭了一场,对方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没有天赋不要紧的,你的命运……谁说的到呢?”
事后想来,着实嘲讽。
灭族之灾,白蓁凭借她光环的气运侥幸生还,被?一修士捕捞,贩至了挽仙楼。
挽仙楼不是真正的青楼,但?它要比真正的青楼还要像样,所?有这一道的杀手,行的是美人计,刀吻的是枕上血,未必真的要许身此人,但?该会的一样不能少。
白蓁记得那个在苦熬药性的琴师,听罢她的质问后,也仍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