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唯一的威严,大概就是那?个?还在发挥功用的清心术。
“眠眠,睡吧。”
陌尘衣合抱住他,“师尊在这儿。”
秋眠竟就真的没有再谈工作,在这嗓音中?,他听话的合上了眼?。
这一刻,另一件秋眠为之回避的事又涌了上来。
他想?,假如此生,最后听到的也是师尊的这一句话,那?么他便不会有任何的遗憾,能心满意足的睡到命火的尽头。
第46章 面板
陌尘衣一宿一宿陪着秋眠,日升月落,秋眠仍是在睡,只是睡的并不安稳。
呼吸几度凌乱,即便是在足够安全的环境中,也不可避免地被噩梦纠缠,倒气和僵直相继而来。
屋内的灯火没?有全熄去,散发柔光的灵灯无法安抚入睡之人,与之?伴随的还有身体上的疼痛,绵密且钝,细细消磨。
那些臆想中的痛楚当可刻骨,在暮色四合时潜入,每每挣扎,陌尘衣会将他?半抱在怀里顺气,时而又会轻轻拍背,摇一摇说些低低的絮语。
秋眠手中紧攥了他?的一缕头发,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跳,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抓住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约莫每隔半个时辰,秋眠就会醒一回?,或是惊醒,或是迷蒙地找回?一些意识,确定陌尘衣是否在身边。
不甚清明的时候,他?便要咬东西,刺痛会让他?心中安定,也能让他?真正感到踏实,咬的也不是别?的,多是朝自己胳膊或手背上来一口。
这样必定会伤到自己,陌尘衣几次眼疾手快地去拦,又如送上门的猎物,倒是在自己手腕上留了一排排的红弯月痕迹。
可这还并不算凶狠,他?曾见过少?年?人衣袖下的手臂,系统的虚光曾滑过那些排布规律的伤口。
秋眠长长的蛇尾没?有一刻的放松,意识朦胧,不能切身体会到激痛后,连紧密的缠绕也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
在精魂虚弱的时刻,那些固执筑起的壁垒屏障也已经消融瓦解,他?半阖着眼,化成碧色的瞳珠总蒙着雾气。
他?会怔怔看着陌尘衣的脸,半晌后抿出一个笑来,那笑就像是一种妥协。
潜意识里他?还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该当是一场精湛的幻术。
偶尔秋眠指尖颤动,像还是想召出因果琴,可被陌尘衣吻住手腕内侧时,他?便会放松下来,似乎终于向这幻境屈服了,不再想要去击破,竟只要往下沉就好,沉到梦的底端。
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三?言两?语如何会让过往的种种一笔勾销。
陌尘衣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温润如水的灵波淌过这千疮百孔的身体,他?的心仿佛也已经碎成了千万片,那分明是分外柔软的一团血肉。
其?间,他?筑起的灵屏也有过被叩响的波动。
云明宗的几人纵然有万般的焦急和担忧,却也不会去闯鹤仪君的灵屏。
但?白蓁不一样,她并不在乎对方是风楼的楼主,也不管他?是云明宗的大能,长刀下火星迸射,她面色如水,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宫主在这里,她铁定不会再踏入云明宗半步。
她还是想带秋眠离开云明宗,她心知即便翻书成功,这些人也知晓了过往,秋眠在此?处也不会太好受。
宫主要如何面对他?们,继续恨他?们吗,她知道秋眠做不到,还是就这样坦然原谅他?们吗,可日日夜夜噩梦中的脸分明在眼前。
挽仙楼的如珠娘子从来不曾死去,哪怕翻过这一页的书,她也承认那个世?故圆滑,双手沾满鲜血的妩媚女子是自己过去的一部分。
一如那趴在礁石上望桃花林的小鲛人,她仍爱桃花,仍喜唱歌,是秋眠夸她唱歌好听,是血厄宫后山种遍桃花。
可是她走出这样久,许多东西也已改变。
她自问没?有那么多的大度,也无秋眠那多么的恋恋不舍,更?不会回?到望川星海。
如珠娘子从来不属于大海,她看透了人情冷落,身边人来来去去,不如毛团子抱的舒服。
说到毛团子,白蓁把刀柄往地下一杵,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狐狸,拎起来道:“你忒娘的就和姓陌的学这些东西,告诉你,别?再缠着我,我那儿?有一山的毛绒可爱,不差你一只狐狸。”
目光一转,“不如你留在云明宗吧,这儿?一堆和你一个心态的修士。”
云明宗的人猝然知道了真相,定是会愧疚万分,可是白蓁知晓愧疚也可作一味毒药。
她见过挽仙楼中一对搭档的下场,也曾互诉衷肠,在一次任务中,搭档中的一人替另一人挡了刀,落下双腿的残疾。
接下来便是照顾一辈子的许诺,但?挽仙楼不养废人,一人担两?人的任务终于也耗尽了昔日的耐心,进而心生怨怼:我没?有求他?救我吧,是他?自愿的吧,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如果真的爱我,为何令我日日受此?磨难?
后来,这一对儿?是秋眠和她一同?将其?埋葬,卧床之?人怎会看不透对方的心思,饮罢毒酒便要放其?解脱,可更?深的愧疚令留下的人在刺杀中失手,千刀万剐地扔在了野地。
与其?彼时心生怨恨,不如此?时留有体面。
云明宗四人早已习惯了她句句带刺,却也没?有反驳,林涧肃站起身,面色苍白地走到她面前,道:“白姑娘,林某不会用所谓面板为自己开脱,执鞭人是我,断魂崖上的那一剑……也是我。”
话至此?他?气息不稳,又强自在袖中握紧了拳,才继续道:“如果眠眠愿意,待他?好些,之?后你便能……带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