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血厄宫与修士开战,乱世之年,不论如何也好不了?多少罢。”秋眠垂下眸,淡声道?:“她亦是回转过来的修士之一。”
碧澜君气息一抖。
在海面的邪障还未扩大?至全海时,最后一个拼着命回到海中的族人告知了?他们血厄宫与仙宗间的矛盾。
可?碧澜君心中还是留有侥幸,他那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小女儿,或许不会被?卷入的那么深,她那么聪明,也许躲过了?这场战乱。
但事实便是如此,他的蓁蓁,亦在生死之路上走了?趟来回。
秋眠稍稍放慢了?前游的速度,银色的小鱼在他身侧徘徊,还好奇地轻啄他的鳞片,他道?:“况且,碧澜君可?知晓,在投我血厄宫之前,白姑娘过的如何?”
碧澜君停了?下来,他天?青的尾在海中更显清冷万分,却不敌心中的冷,海中君眼睫颤动?,半晌才说出话来:“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我也曾在挽仙楼待过。”秋眠也停下了?,陌尘衣在他身侧,牵住了?他的手,只觉秋眠掌心湿凉,用力在回握他。
然而他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仿佛在陈述一篇枯燥乏味的文章:“碧澜君或许没有听过我一小小琴师,但恐听闻过如珠娘子?的名号。”
秋眠偏开视线,心中远没有面上的冷漠,甚至不敢去看碧澜君的脸色。
他知道?碧澜君会自责也会悔恨,但他更害怕在对?方脸上,看见丝毫的回避。
在因?果琴中,秋眠听见过白蓁的记忆,也看见了?那个一直活在这位族长?心中,天?真活泼的少女。
不谙世事,会犯些小错,会撒娇讨饶,那仿佛永远长?不大?的蓁蓁。
可?那终究是上岸前的白蓁。
如果碧澜君只想?要那样?一个白蓁,那么他注定会大?失所?望。
“阿澜!”
“父亲!”
忽听两声唤,两只鲛人逆着鱼群前来。
碧澜君颤声道?:“瑾娘。”
被?称为“瑾娘”的月白色尾的女鲛人飞快游至三人跟前,水珠从眼角滑落,化变成了?一粒一粒的明珠。
她的焦急望向夫君,见对?方颔首,立即转向秋眠二人,问礼后道?:“我听闻贵客自海上血厄宫而来,敢问、敢问……”
她难以为继,另一只银色的青年鲛人恭敬一礼,继续道?:“仙君,白蓁是我亲妹,二位可?知小妹今日在何处,我们被?困此地日久,担忧万分,只盼早日接她回家。”
秋眠深吸一口海水,道?:“蓁蓁回转后,如今是在风楼当二楼主。”
陌尘衣见眠眠如此,代替他道?:“本君如今是风楼楼主,白二楼主是极为坚强的姑娘,从来没有叫过苦喊过痛,不论是在挽仙楼,在血厄宫,还是风楼,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恶事,依然喜欢桃花,从未忘过望川。”
青年鲛人搀住母亲,自己亦红了?眼眶。
“可?是她不敢回来,碧澜君,哪怕是与世隔绝的桃州和海底,也听闻过如珠娘子?,况且血厄宫如今还在法则禁锢下,无法昭告当年诸事,何日能真正清白于太仪还未可?知。”
秋眠缓缓道?:“您位高权重,更知人言可?畏,再者这么多年的漂泊在外,她是否还是您心目中的小姑娘,您其实比我清楚,以我的法器,我可?以告知你们她过去的每一桩经历,但来日若有人说起如珠娘子?在外的行?径……”
他顿了?顿,才道?:“恕我直言,如此多年,那些所?谓的风流艳名的传闻,她一人早已习惯,纵然心中有痛,经年累月也已麻木,但假如质疑的眼光来自至亲之人,那才杀她的刀刃。”
“三位,我知你们此刻定是极为迫切地想?要知晓她的下落,我当可?告知你们,她在风楼和血厄宫皆生活的很好,已是独当一面的修士,她不回来,也是想?让你们对?她的记忆,留在那个那个乖巧的女儿,那个活泼天?真的妹妹。”
瑾娘已无法止住哭泣,碧澜君的脸颊边亦滚落了?一枚珍珠。
他们是知道?的,他们都明白。
眼前这位血厄宫主所?说,他们甚至已有了?经历。
海中消息闭塞,越是如此越会有夸张的传言,当日鲛人合域,各族青年也在接轮班守夜的任务。
人心难测,也不可?能真的所?有人往一处想?,便有他域鲛人不满碧澜君为大?族长?,故意说起如珠娘子?。
唏嘘几声,假模假样?地叹息几句,道?是:“虽那女子?流落在外可?怜的紧,但竟落入挽仙楼,那地方是怎样?的去处呀?枕边杀人,还会被?送去世家做细作?,真是烈性那不一刀子?抹死了?,又是族长?之女,要是回来了?谁家儿郎会去提亲,要是我家出这样?一个,真是……”
“我有一法器,可?用于听心,亦可?听过去未来。”秋眠伸手在面前一抹,因?果琴浮出,道?:“不知这血浓于水,可?经得住这一听?”
这是太冰冷的一问了?。
听心便意味着所?有过去的一丝一念也会透彻于他人目中,因?果拉直未来,无非是落人把柄。
人心往往最会在这一刻动?摇,有或没有,他们究竟能不能从心中接受那漂泊在外多年的女儿,也便在这一问之中。
“你听罢。”碧澜君迎上他的目光,道?:“血厄宫主,我是一族之长?,却也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如果连自己的亲人也庇护不了?,那又何其可?笑,我的女儿,我明白她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