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到段圆圆面前的,都是挑过好几遍的人,她看不到这样的牙齿。
但她对学习这种知识很反感。以前没亲眼见过发卖人的场景,她会下意识地觉得这是特殊的雇佣关系,自己给钱,下人办事。
现在一排白生生的脚丫子和白森森的牙摆在她跟前,那种天真的想法就完全破灭了。
可又不能冲出去说不行,我不学!你们这是犯法的!
估计连青罗和紫绢都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现在的疯女人会被关在家庙里直到死!
赵嬷嬷主要教的不是看牙齿烂不烂,而是看磨损程度、年纪以及有没有藏l毒l药。
小门小户和乡下穷苦人吃的多半都是粗粮,他们的牙齿磨损程度跟吃细粮精食姑娘自然不一样。
小孩儿的乳牙和大人的恒牙区别也很大,要是人牙子把小孩儿当育龄妇女卖,就能靠牙齿看出来她是不是做的黑心生意。
周卖婆对前两个都没什么意见,只听到藏l毒就开始拍大腿:“我们是正经牙行,谁敢把身上有毒的姑娘养宁家带?”
赵嬷嬷不信三姑六婆的嘴。
这种事在高门大院又不是没见过。
许多女孩儿被买之前,爹娘或者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在牙齿里藏点儿毒。如果归处是正经人家她们就会取下来,可要是落到脏地界,性子烈些的就宁愿去死。
结果还真被她从一个尖下巴姑娘嘴里捏出来一个假牙,里边装的就是毒药。
具体什么毒段圆圆没弄清楚,小姑娘就被带下去了。
这样不安分的丫头,宁宣和陈姨妈都不会让她留在身边。
陈姨妈知道段圆圆没见过这场面,把她揽过来道:“乖乖,她有好去处,姨妈不能叫她见过你就没了福。”
古代人不把生死放嘴上,宅子里也忌讳这个。没福就是死了,陈姨妈的意思就是不会叫她死了。
嘴里□□的姑娘回去会被牙婆怎么样,想都不想想,肯定结局惨烈。宁家能做主的只有宁宣一个人,段圆圆侧过头看他。
宁宣被娘怀里的小表妹水汪汪的眼睛一盯,也心软了,跟她道:“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上次说带她出去玩不就没去?段圆圆不能跟宁宣顶,只能拽着他的袖子点头:“我都听表哥的。”话是这么说,但眼里已经含了一汪泪。她不想继续看了!
段圆圆心思浅,什么都写在脸上。
今天肯定是吓着她了,宁宣这么想着,立马就有些心疼,想把人牵过来说话。只是娘还在,外头还这么多人,自己怎么好叫人说她闲话?
他只能让紫绢带着圆圆回房休息,不让她再操心这个,送她回去的路上道:“不来就不来,以后都不来了啊,万事都有表哥呢。”
最后又重新换了个牙婆进来。宁宣让花兴儿亲自给她了两个十二三岁的机灵小姑娘。
两个丫鬟一共十六两银子,浑身拢共只有牙婆为了快点卖掉人给她们送的新衣裳。
交了身契,青罗和紫绢带着两个小姑娘去烧热水洗澡。在外边穿的衣服不能进宁家门,要是有虱子怎么办?这些外头带进来的东西最后都要丢了烧成灰。
卖婆赚得腰包肥厚,提着剩下的姑娘到家便买了个辣猪蹄啃。
几个小姑娘馋得口水直流,那卖婆又不是做慈善的,只不住地吩咐姑娘小子们洗衣干活。
她兀自嚼着卤猪蹄,门口转出却转两个穿短衣的男女,都五六十岁上下,浑身蜡黄。
妇人抓着她的手问:“孙卖婆,我幺女怎么样了?”
孙卖婆抓着鸡脖子啃得一嘴酱油,笑:“两个都有些造化,被贵人留下了,以后就是小姐命!老婆子再进去就得叫她们姑奶奶了!”
汉子问她:“两个丫头一共只给八两银子?”
两姐妹他们都是从小当珍珠宝贝养,十乡八里都说漂亮,之前有人出二十两他们都没卖。
怎么说也是亲生的骨肉,落到脏地方实在下不去手。
孙卖婆取了三个银锭子出来用称了,漫不经心道:“灾荒年月,乡下丫头能值几个钱?八两都是天价!”
两口子听了,在门口站了半天。
妇人流着泪出去买了一方山腊肉和两坛子酒并三百文铜钱给孙卖婆谢礼,这才抱着衣服慢慢转身走了。
宁家院子里,新进门的两个小丫头在给段圆圆磕头说话。
在宁家好吃好喝地养着,肉还没长回来,但人都白净了许多,瞧着已经不像难民了。
两个丫头都是圆脸,笑起来甜得像糖。
大点的那个带着妹妹道:“姑娘给的牙粉好,几天就跟在家里一样了!”
“那就好,有什么不够,你们就跟青罗和紫绢说。”段圆圆躺在榻上笑,感觉牙火辣辣地疼。
她见了卖婆就又病了,牙齿肿得老高。
宁宣隔着脸颊肉给她摸了摸,没看出什么毛病,只让她贴薄荷膏,折腾着重新给她配牙粉。
以前的牙粉都被她拿出来送给了院子里的丫鬟。
段圆圆捂着嘴问:“那爹娘一定很疼你们了。”不疼女儿的人家绝不肯花钱买牙粉回来使。
两个小姑娘点头,道:“以前我们的牙齿是乡里最漂亮的,都不用含香果子出门!”
前几天来宁家之前,卖婆让她们重新漱了口,还含了一晚上香果子去味儿才带着她们进门。
宁宣对这个牙齿论很感兴趣,加上段圆圆牙疼,他就想看看大家的牙齿,
陈姨妈有一把长铜镜,磨得很亮,她早年吃了不少苦,牙齿本来就没那么好,常年都在看大夫,特别忌讳过冷过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