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一只手掀开锦帘,段圆圆赶紧盖上盖头。
是裕哥儿,他在外头说:“姐别怕,我送你,你摸窗户!”
段圆圆把手伸过去,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抓住了她的。
两只出自同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裕哥儿的温度慢慢渡过来。
段圆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笑着问:“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吃饭了吗?”
说完,裕哥儿感觉手心塞进来一团棉花,他以为是猪儿虫吓得一哆嗦,结果打开一看是芝麻糕。
轿夫看见了就打趣:“新娘子疼弟弟,给他喂食儿呢!”
裕哥儿哼了一声,对前头的姐夫挤眉弄眼,挺着胸吃了。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有你没有”!
段圆圆喂小猫小狗似的喂了裕哥儿一路,撑得他还没开席就打嗝儿,等姐姐再塞东西过来就忍不住跺脚:“够了,姐!再吃要吐了!”
段圆圆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可惜娘家人只能走一半的路,等绕过半圈城,裕哥儿握住姐姐的手就渐渐松了,走之前他又叫了她一声:“姐!你好好的,我要回去了。”
段圆圆眼泪都被他叫下来了,两个段圆圆一下连在一起,她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呜呜地在轿子里哭了,这声音跟刚刚假哭差别就大了。
外头都在笑:“新娘子哭嫁,是好兆头,孝顺!”
裕哥儿也叫姐姐哭得眼睛泛红,他最后握握姐姐的温热手说:“过阵子,我还来瞧你呢!”
所以别哭啦!
段圆圆在轿子里头轻轻地说好。
等她整理好呼吸声,外头又动了一下,段圆圆知道这下裕哥儿是真走了。
轿子是四人轿,后头还跟了两辆车,坐着换班的轿夫。
武太太在后头看了很久,等到轿夫都不见了,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茶,心里空落落的。
等裕哥儿一回来跟她说姐姐总算哭了,武太太还不信。
裕哥儿把手摊开给她看:“都被我姐拽出指印了!”
武太太摸着儿子的手,心头也酸了。女儿这哪里是不怕呢?她分明是怕得说不出话了!
两父子都纳闷儿,好好的刚才不哭现在人都走了,哭有什么用!
段老爷安慰她:“这么个样子再活不好,就是她自己没出息!”
这头段圆圆已经被喜娘扶进屋子里,等着吉时准备拜堂。
谁知道满宾客都到了宁大老爷还不见踪影。
段圆圆坐得屁股发酸,才听到宁大老爷不回来了,当下就在肚子里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苍天再上,她就没见过这么给亲儿子添堵的!
这点还真是母子连心!
要是让人误会他是不喜欢自己,以后出门还不被人笑死了!
比她更在意的是宁宣,想也知道表哥又要回来气得吃不下饭。
趁着人不多,她赶紧跟青罗紫绢说:“去厨房单独温一锅白粥,慢慢熬,熬到稀烂再温着送过来。”
喜娘啧啧两声,新娘子真疼丈夫!
她叫住丫头道:“还有醒酒汤!别忘了多煮点,不喝这个新娘子要遭罪!”
段圆圆连她娘珍藏的活动玩具都看过了,又顶着盖头,听到只是装死。
两个丫头脸皮还薄,半天才回神唉唉地去了。
宁宣在外头接着信脸色阴沉得吓人。
上头说他半途害了头疯不宜奔波,只能停下来修养,不用想都知道被那头的贱东西迷住了脚。
宁大老爷也怕叫人说他鬼迷心窍,特意让人先找只威武的大公鸡代替他。
所以坐船回来的是只威武雄壮的大公鸡,上头还贴着一张纸条说:“就把这个当爹吧!”
“这是爹?这不畜生吗!”赵嬷嬷看到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陈姨妈恨得牙齿都快咬碎,提着公鸡就让厨房用开水烫了再炖。
好好的婚宴眼看着弄得八卦满天飞,宁宣只能忍住火去请,真叫人定下来是宁大老爷不愿意认儿媳妇,以后圆圆怎么做人?
夫妻一体,打她的脸跟打自己有什么区别?想到这宁宣转头就把二老爷找过来代替自己爹坐着,唬得大家都以为宁大老爷要死了,宁宣这是赶着给他冲喜。
只有孝顺人家的孩子才会冲喜。
段圆圆竖着耳朵听进来的媳妇子们夸自己在孝顺,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外头三个兄弟轮番替宁宣挡酒。
宁宣生意做得大,平时看他不顺眼的都能填满都江堰,好不容易有机会灌他,都拼了老命,想叫他在新娘子跟前丢脸。
三个兄弟很快被灌醉了。
老二看着宁宣浑身喜色,婶娘也容光焕发,心里就想起自己的娘只能在小佛堂念经,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苦!
几杯下去,泪就上涌,忍不住哭着抱着宁宣嚎啕大哭:“大哥,我真羡慕你,从小就是嫡长,以后不用发愁前程,也不用担心娘被人欺负。”
他们三兄弟也快娶亲,但今天爹都不让娘出来,只让那娼妇帮着待客,到时候又怎么可能同意让娘出来?
娘做了再多不好的事,那也是娘!
老二说完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大哥,你替我跟爹求求情!”
大庭广众之下,二房丑事就这么被抖出来,听到的都竖着耳朵假装没听到。
外头传得再多那也是二手的!
二老爷气得发抖,跺着脚喊:“人都吃屎吃迷了?他疯了你们也跟着疯!还不把这孽障带下去醒酒!”
二老爷连自己婆娘都打,对下人更不会有好脸色。
几个小子面色发白,屁滚尿流地拖着自家少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