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不仅仅是做绸缎生意, 也卖珠宝开酱油药材铺。
这些加起来, 难怪老太太成天在家挥金如土几个大爷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反正拿的都是自家东西。
段圆圆也当了回老太太,在铺子上包了半天金簪银器,结果里头都写着宁。
宁宣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足足逛了大半个城,不到中午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宁宣早在大酒楼定了包间。
段圆圆吃不完,她还想打包打回去。
宁宣自己大手一挥让人倒了,拉着人就往老太医家里去。
其实宁家就没一个人盼着她活着,但行动得叫人挑不出错儿。
老太医姓谭,医术怎么样另说,只老太太说他是太医,自己金尊玉贵的用其他大夫都显不出身份。
一年四季跟供祖宗似的供着老太医。
段圆圆在这待了几年,老太医就在宅子里耀武扬威了几年。
宁宣不要她跟着一起去太医家里,他道:“能当太医的人都有两把刷子,看男女都有准头。”
让他瞧出来是宁家大奶奶就不好了。
段圆圆只能抱着花生瓜子小蜜柑在马车上等。
老太医家不像宁家那么大,但这条窄街上也就他一户人家。
段圆圆目送宁宣进去,自个儿在马车里打量周围。
老太医里好像有贵客,门上除了他们家还停着辆大马车,马车檐飞得高高的,宁家的车都不敢用这个形制,一看就是贵族人。
车夫也很懂形势,停车离了八丈远,一点儿边都不敢沾。
段圆圆有心想知道里头究竟是谁。
皇亲国戚?她还没见过顶尖统治阶级!
车夫跟锯嘴葫芦似的,一眼不敢多看,只闷头在车上剥瓜子儿玩,剥完一小把就用兜儿装起来,想着回家给婆娘吃,免得在家吐一地瓜子儿皮,扫都扫不赢。
段圆圆也不敢喝茶了,只用门牙刮着饼干吃着玩儿。
这么吃了两个桃酥,见皇亲国戚的机会就来了。
外头先出来一群穿深蓝色衣裳的男人,有的腰上还跨了大刀。
老太医满头大汗,带着心腹浩浩荡荡地出来送车。
宁宣也在里头,只一出来就给车夫使眼神,叫他把车让到后头去。
车夫立即鬼影子似的,没出一声气儿就把马车缩到最里头去了。
段圆圆撩开一指甲宽的缝从帘子里偷看。
蓝衣服的人群里有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腰上佩着块小小的黄玉。
一出声儿就那喉咙就九曲十八弯,跟唱牡丹花开差不多了。
段圆圆心里有谱了,这绝对是太监。
宁宣是很温柔优雅的帅气,笑起来如沐春风,瞧着就没太多心眼子。
所以笑容是他的武器,现在他也笑着对两人拱手,说有空要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老太医也掏出个大红包给过去。
老太监自己都没伸手接,还是身边的小太监鼻孔朝天地接下来。
这么高高在上的姿态,宁宣竟然忍了下来,而且嘴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尽管宁宣的行为举止都很有风度,态度也不卑不亢的,但对比他在家里那大妖精回洞,进去就叫小的们上茶的样子可就毫不相干。
段圆圆在宁宣身上看到了自己,可能她单独跟表哥相处的时候,在他眼里也是这样吧。
胖胖的老太监踩着门房的背上了马车,雁过拔毛地夸了两句老太医家里的茶叶香。
老太医还没说话,他后头那个小子就说:“谭爹爹爱喝,一顿都少不了他,改明儿家里寻了新的,小的亲自给老爷送过去。”
老太监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阴阴地看着他道:“好心夸一句茶叶香,怎么倒给咱们没脸儿,说得咱们跟土匪强盗似的。”
老太医知道厉害,转身给了小子一巴掌道:“孽障,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那小子吃了一个嘴巴子,脸色涨得通红,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老太监乐呵呵地,也没冲老太医发火,就说:“这么个小奴才种子哪配待在老太医跟前儿尽孝,要说找儿子养,满天下就没比我们家里更会挑人的。”
那小子听到这汗毛都竖了起来,忙跪下来磕头说自己错了,这会儿知道错也没用了。
老太监也不看他,只跟老太医商量:“这小子叫人牙子卖了给家里换点儿新茶回来也是他的造化,新儿子就包在咱们身上了!”
老太医跟鹌鹑似的,一声不吭。老太监也不是真跟他商量,只是通知一声而已。
接着后头就冲过来两个带刀的侍卫,拖着小子往外走,那个小子叫得跟杀猪似的。
一个白面皮的小太监迈着腿儿往老太医的祠堂掏了把香灰塞在那小子嘴里。
小子慢慢地叫不出声儿了,当场就被拖出去卖了。
小子只有十五六岁,是老太医的家生子。爹娘伺候了老太医一辈子,在宅子里很有些体面。
他是老来子,老太医也没个儿子,说是下人,享受的都是少爷份儿,出门也呼奴唤婢,内外都不把自己当奴才。
叫人香灰塞嘴二十两银子就卖到矿里去了,他细皮嫩肉的哪干得了什么活儿,又吃不下粗茶淡饭,不到半个月就瘦得皮包骨头。
监工的觉得买亏了,心情不好就朝他出气。
小子不到三十牙齿就累掉了。
他娘老子只这一个宝儿,日夜都在打听儿子被卖到哪里去了,一辈子再也没过一个孩子。只说婢生子,马生驹,生多少也只是主人家的私产罢了。
老太医哆嗦着要亲自回去拿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