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段圆圆先带着人去了老太太院子里,想看看人究竟怎么样了,要是不行了就赶紧叫棺材。
结果刚走到老太太房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暖云媚眼如丝,把老太太交代后事的信封撕了个粉碎,擦着汗水在旁边磕瓜子儿道:“这死老婆小小一个人儿,竟然要带这么些人下去,她真当自己是皇帝了!横竖这老东西也到头儿了,咱们不等她开口,先结果了她,到时候收拾好包袱一起逃到山里躲几年,哪个还记得?”
段圆圆听到这才知道里头还藏了这么一桩子事,丫头折磨老太太只是德行问题,下人为了保护生命杀老太太,这叫起-义。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时候竟然分外希望老太太不要出事。
虽然老太太可恨,但在下人眼里,老太太和自己都是主子,只是有的主子好点儿有的主子坏点儿。
杀了一个姓宁的主子报仇雪恨,会不会杀红了眼也过来把她和陈姨妈杀了?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要先演讲煽动人心。
段圆圆心口怦怦直跳,脸色刷白,跟青罗一起捂住口鼻,躲在窗户底下大气不敢喘,恨不得亲自送老太太归西。
宁家还没挣上个官儿呢,就开始摆老太君的谱子,拉着人殉葬了!
这不是逼着人送她走吗?
但她还不能不管,谁知道殉葬名单上写了多少人?万一这几个跑出去嚷开了,其他人会不会跟他们一样?
段圆圆开始盘算着要找谁来拿这几个人。
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除了没几个劲儿的小丫头,竟然没有其他可用的人,出了事要找谁宁宣从来没跟她说过。
看家护院的都是男人,但男人们都在前边,她在宁家住了好几年,就没出过几次门!
两个厨子道:“咱们兄弟在她手上钱没挣多少,一辈子归不得家,临了还要被她拉下去陪葬,既然怎都活不了不如博一把。”
说着就把脱了的裤腰带打成结往老太太脖子上勒,老太太昏昏沉沉的,眼睛都鼓出来了不停地蹬脚儿。
眼看着人要归西,不知怎么两条裤腰带竟然被扯断了。
暖云骂道:“当了一辈子厨子也不知道买两条好布,下头是样子货,连裤腰带都是朽的,还不如老太太的裹脚布!”
说着就要用自己的腰带来勒她。
两个厨子心里都有些不好受,金陵人都知道老太太家里多威风,一门四进士,改朝换代后子孙不肯出仕,结果姓王的读书人被新皇帝杀了个精光,王家这才一蹶不振。
金陵现在还有人说王家祖先高风亮节,有文曲星保佑,后代肯定要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果然这老太太就被宁老太爷看上了,王家靠着她资助又迅速起来了,还出了状元。
难不成老太太真的有文曲星保佑这才杀不掉?
两个厨子是真信因果,好端端的腰带一断,心里就有点怯了,行动也迟缓了。
两人看了一眼说:“咱们卷了钱财就跑吧。”
暖云吃了这么多折磨,哪肯放过老太太,忍不住骂道:“怂包!一刀剁了她又怎么样?她都不能动了还值得这么怕?”
两个厨子沉默半天,还是咬牙又戒了腰带过来。
段圆圆听得一跳一跳的,趴在地上跟青罗两个爬着回去了。
门上打牌的丫鬟一看她浑身黑黢黢的吓了一跳,道:“奶奶怎么这个样儿?”
段圆圆笑:“跌了一跤,你别声张,被人看到笑话我就不好了。”
小丫头得了吩咐当然不敢露一个字,忙不迭地答应了。
段圆圆来不及梳头,走到陈姨妈那里就把房门关得死死的。
一事不劳二主,眼下用了门房一回,也只好继续用他。
杜嬷嬷得了她吩咐,迈着腿儿就去了前头叫门房去老太太院子里里拿人,又叫人去喊宁宣。
陈姨妈看主仆两个跟泥猴子是的,脸色也变了,把人拉过来心疼道:“乖乖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姨妈给你出气!”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能瞒着了,段圆圆装得没事儿人似的,跟吐了个八卦差不过把事跟陈姨妈说了。
陈姨妈听着眉头就皱成个川字。
宅子里受了老太太折磨的人太多,一让人知道就容易生变。
家里现在又只有她们两个女眷,能打得过谁去?
丫头们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两个厨子和那个暖云有没有关系好得要命的人?到时候一煽动起来,一刀把她们剁了,提着钱财包裹跑路,就是被宁宣抓到,她们娘儿两个也成了冤魂了。
要是宁宣在家他们自然翻不出风浪,他知道谁能用,但段圆圆不知道啊。
段圆圆:“表哥跟你说要找谁拿人了吗?”
陈姨妈一愣道:“咱们后院的女人,叫得动哪个?”
段圆圆坐在凳子上脑子里嗡嗡的,她以前只以为自己只要听宁宣的话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没想到其实这也是一件难事。
看家护院的权力并不握在她们手中,无论在什么时候,表哥都希望她和姨妈是被自己保护的那一个。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只能等着他回来拯救。
陈姨妈已经习惯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整个家也就老太太管过男人。
不过她不信家生子了,家生子都互相维护,万一里头有人知道这事,通风报信走漏消息就不好了。
她把家生子叫到一个屋子里,叫她们跪着捡佛米,说给老太太祈福。
自己身边只留了赵嬷嬷,连贴身丫鬟都被她支在外头看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