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是有技巧的,用的宽面儿打人,面上看着重,但伤不着内脏筋骨,休息个十来天也就好了。用窄的那一面儿打,不消几棍子人内脏就坏了。
冯猪儿嘴里被塞了帕子,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
段圆圆在陈姨妈处坐着,还跟陈姨妈讲笑话,看着淡定心里早就吓破胆了,恨不得立刻就穿回去。
什么荣华富贵,在古代都是假的!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在桥洞当讨口子子呢!
外头说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段圆圆听门房的口气就知道门房还不当回事呢。
这宅子里下人都比主人多,他们当然不怕。
段圆圆第一次觉得,只有宁宣和陈姨妈才和自己是命运共同体。在这个宅子里,只有他们才是可以互相信任的人。
只要想到老太太屋子里那个样子,段圆圆吓破了胆子,她信任不了任何下人,在她眼里,这一刻她们都成了索命的冤魂。
段圆圆起来打了一盆水把自己清洗干净,对着锃亮的镜子默默地想。
自己简直像一株藤蔓,可表哥想做她唯一的枝桠,还不停地告诉她,圆圆只能缠着表哥长才能存活。
如果宁宣肯给她一点能用的人,那她今天也不会这么害怕。但到了无人可依之地,她发现自己真的只能攀上表哥递过来的枝桠。
谁知道螺儿和冯宝儿是不是来杀自己的?她们说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就能信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是人精子,左右看着这么多人都在房里捡佛米念经,青罗还不让她们出去,嘴上不说,但都有点怀疑出事了。
渐渐大家笑话不说了,院子里慢慢寂静下来。
段圆圆就叫了两个外头买来的小丫头笑:“你们去厨房叫几个菜过来,我和姨妈想吃蒜泥白肉和泼辣芋儿鸡。
娘想着你们也跟着吃了几天斋饭,也累了。今晚让倪婆子动手熬一锅红汤出来,你们在房里一起吃个锅子吧。”
丫头们听到都高兴坏了,立马又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大胆的还跟小丫头说自己想吃什么。
干活不吃油水,就是神仙也顶不住啊!
锅子这种味道重的东西,要不是主子发了话哪个敢去吃?
看着院子里气氛又松快起来的,段圆圆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陈姨妈看她做事越来越可靠,道:“就是天塌下来,看你这样儿,姨妈也能闭眼了!”
倪婆子和绿意手脚都快,很快菜就端了上来。
段圆圆看陈姨妈表情淡定得不得了,也故作轻松地给自己夹菜吃。
薄薄的白肉在红油里一滚,再裹了蒜泥配米饭,芝麻炸得也香。
一口下去人就饿了,鸡爪也软烂脱骨,嘴巴轻轻抿一下肉就化了。
段圆圆饿劲上来,吃了大半碗米饭。
陈姨妈心里放不下,又怕吓着这孩子,立马也跟着舀了一碗饭跟着吃。
段圆圆看在眼里就知道姨妈心里紧张着呢,她吃饭跟几岁的孩子似的,得要人追着喂才能吃几口,现在自己这么乖,不是摆明了有事吗?
陈姨妈是真有点怕了,她活了一辈子都没遇见过下人杀主子的事儿,这事儿实在骇人听闻。
下人在哪都不算人,下人告官,官也有下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下人有再大的冤情也会被官送回主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以下犯上,除非真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可不是不让人活吗?
死了都还捣鼓着要人殉葬!段圆圆扪心自问要是有人要把她拉下去陪葬,她活不了高低也得给人两刀解气。
吃了两口,冯家夫妻挨了打的消息已经递了过来。
陈姨妈听到两口子确实跟老太太那头没关系,就叹了口气道:“也是两条命,既然没关系就用药养起来,人家说祸不及父母,也别为难他们了。那头几个狗胆包天要对老太太下手的等你们少爷回来再说吧。”
说到底都是老太太造的孽,人为了活命什么干不得呢?
段圆圆叫住青罗说:“让厨房辛苦点儿,给外头的人也做点儿碗海味面和豇豆面分着吃。做好了用篮子给他们吊着送出去吧。”
青罗白眼都翻上天了说:“我去送就是了,也看看外头到底怎么样了,好歹有几道门呢。”
段圆圆不放心。
青罗拉着人悄悄地说:“真有个什么事,姑娘活不成我就活得成了?”
段圆圆这才让她出去了。道:“有什么事你就跑吧,自己的命要紧。”
青罗给她理理鬓发道:“姑娘别愁,你嘴里不说我知道呢,你愁坏了身子,哪个心疼你?”
宁宣和陈姨妈她都觉得是外人,真对姑娘好怎么不让她管钱管院子?说得冠冕堂皇的,实际哪样儿也没给!
段圆圆握握她的手道:“我等你回来。”
青罗这才提着饭和绿意一起走了。
门房的那份食盒是单独装的,里头两种面都有,还额外放了盘猪儿粑珍珠丸,一咬就往外淌猪油。
看到有额外的东西,门房这才如蒙大赦,狠狠松了口气,提着盒子连忙道谢,坐回房里才发现自己竟然衣裳都湿了。
他吃着菜,问身边的小子:“院子门开了吗?”
小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猪儿粑,流着口水道:“没开,东西是青罗姑娘出来送的,送了又关上了。”
谁不知道青罗是大奶奶的陪嫁丫头,在家养得跟小姐也不差多少。
她出来干送饭的活能让人稀奇死了。
这话就是开了一半儿,那就不要紧了。只等着大少爷回来善后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