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是个孕妇,要是当场被气晕了流产,事情就更坏了。
陈姨妈看见唬了一跳,幸好宁大老爷满眼都是喜服和躺在衣服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的侄儿,压根就没注意这个不驯的儿媳。
段圆圆还是第一次进宁明住的地方,拢共就三四间屋子又小又窄,冬天都能闻到一股霉气。
宁宣看着摆在里头的银丝碳,又叫人添几盆进来。
屋子里宁明露着屁股趴着躺在床上,屁股周围三四寸都皮开肉绽。
宁明疼得一晚上都没睡,宁宣一进去,他就含含糊糊地说:“大哥,大哥,你来看我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他又哭起来:“要是我是你的亲弟弟就好了。”
舒氏抱着肚子在外头掉眼泪,听见丈夫叫哥哥,就想提醒他,这个是宁家未来的主人。
咱们和他们是天壤之别,什么哥哥弟弟都是妄想而已。
段圆圆看她心绪上涌,就笑着说:“外头怪冷的,屋子里这么窄,上我那儿坐坐吧,等他们说会儿话。”
舒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走了。
屋子里宁宣很久都没说话,他记得在江南的时候,那些出来给他磕头的弟弟妹妹也是这么大哥大哥地叫着。
对几个没什么能力的小孩子,宁宣看着就跟蚂蚁似的。
嫡枝本来就人少,如果长大了里头有几个成器的,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用,这些都是他的弟弟妹妹,孩子的母亲也没什么本事,早就色衰爱弛,不过是指着他和娘过活的下人罢了。
宁宣先安慰宁明:“一点小伤就哭成这样!之后我再给你换更好的大夫过来。”
宁明已经很听他的话,听大哥这么说就捂着嘴憋泪。
宁宣这才把大夫拉出来跟她说要他先去看另一个病人,又问他:“里头这个要不要紧?以后行动有碍吗?”高烧不退是很危险的事,烧成傻子的也不在少数。
伤口胀成这样,肯定是有脏东西进去了能不能好都是听天由命的事。
但既然宁大少爷有更想治的病人。
那这里头的病人就只好不药而愈了。
大夫就摸着胡须说:“等过来再看看,好好养着就成,没什么大碍。”
宁宣放了一点心,这才让大夫往二房去了。
没想到大夫这一去就是七八天,宁明后来的大夫都不如前头这个好,人差点死在床上。
可能也是福大命大,宁明不知怎么竟然硬生生挺了过来,现在都能趴在床上喝粥了。
宁大老爷听到下人这么说,就又把大夫还过来了,还送了宁明一顶竹青色的玉冠,叫人给他传话说等他起来,就带他出门见娘。
宁家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里头这个就是宁大老爷的小儿子,对他也格外客气。
宁宣看着人实在造孽,就瞒着陈姨妈把人挪到更好的地方去住着。
他吩咐段圆圆说:“别叫娘知道,她知道了要伤心。”
但这也是条人命,宁宣看见宁明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连宁宣都能对这个没见过的弟弟有恻隐之心,段圆圆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宁大老爷能对儿子这么狠毒。
二房究竟有什么泼天祸事,可以让他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儿子?
但二房大门紧闭,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
两家隔得这么近,大家都有互相打探的手段。宁宣倒是知道那头出了什么事,只是不想搅和进这滩浑水,每天就两点一线——出门办公——回家躺着。
有空就带着圆圆在家想法子做饭吃。
冬天吃多了肉难受,久了不吃也想得慌。
宁宣虽然没说,但段圆圆晚上摸着表哥的腰才知道人又瘦了。
腹肌啊腹肌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段圆圆忧伤地亲亲表哥日渐消瘦的腰,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宁宣唔了一声,腰上酥酥麻麻的,他怕自己把持不住,笑着把人拉上来:“春天就好了,春天就好了。”说完,他眼神热烈地看着表妹:“热孝一过就能沾荤了,到时候天天吃肉,你不想吃还不行呢。”
段圆圆的回答是,一口咬了上去。
排骨有排骨的吃法!
第二天起来她就算了算,春天还有这么久,姨妈和表哥都瘦了这么多。
再瘦下去就脱相了,那多丑啊!段圆圆不喜欢白斩鸡,好不容易空下来不用做事,她就折腾着在家调了面糊裹着素菜用豆油炸,做出来撒点儿辣椒面就是天妇罗。
宁宣要是吃腻了她还让人做了沾片子,这个是太原的东西,差不多算无油版天妇罗,只要把把煮熟的豆角放到面里裹一下,然放锅里煮熟就能吃。
剩下的素菜她就用竹签串起来炸,炸酥了捞起来拌上红油辣子白芝麻。
这么多油不怕宁宣不长肉。
宁宣尝了两口,就夸沾面子和炸串好吃,尤其是茄子和冻豆腐,吃起来很有肉味儿。
但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最后还叫人下了碗水叶子面过来,把炸串撸下来当浇头吃了一大碗。
两个人就这么在家关着门过活儿。
宁宣不要她问那头的事她就不问了,反正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让她知道!
到了十二月底,宁家二房才开了大门,门一开总算有消息传出来了。
来传话的是琴姐母女。
琴姐进门就丢下一个炸雷说:“我异父异母的大哥哥,不中用了!”
陈姨妈差点被茶呛住,顺了几口气,才问:“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琴姐有些遗憾道:“倒不是这个不成了。”说到这里她就支支吾吾起来,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说这些还是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