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立马心里头也有谱了,家里的事儿多半跟二叔有关。
是薛大奶奶出事了还是方小太太滑胎了?
这都跟圆圆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是会去串门子的人,那就是那个在自己家里要钱的和尚了。
他慢慢想着,嘴上还不忘回圆圆,道:“二叔最近身子骨不爽利,总是倦怠得很。这回回去他都没出来几回,听说还在熬药吃。”
要是以前早挺腰子来挨他了,现在王家人到跟前儿他都没去巴结。
段圆圆唔了一声,她之前只有三分猜测,现在倒是有七八分信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是长辈的事,你到时候也不要太操心了。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一歇,精神好些再说烦心事吧。”
反正家里已经被她清理拉一遍,现在也没有这么急,她更想表哥好好休息,人又不是铁打的,这么跟骡子似的不停地转,迟早得英年早逝。
杜嬷嬷在院子下头瞧着心里也着急,她怕这傻姑娘什么话都跟姑爷说。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感情再好也不能干!
点火的比不上灭火的,等姑爷发了火再过去,才是她大显身手的机会!
杜嬷嬷悄悄走到段圆圆身边拉着她就往外走,故意大声地说给里头听:“奶奶,小蹄子不晓得该把东西放在哪里,你快过去瞧瞧。”
段圆圆走了以后,宁宣就把刘怀义叫到帘子外头问话。
刘怀义这几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跪在外头头也不敢抬,慢慢斟酌着用词把事情跟他说了。
宁宣闻着汤里的药草味儿,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他问:“外头还有人知道这个吗?”
刘怀义好近道:“都瞒得死死的,只有跟着过去的几个小子和奶奶身边的几个丫头知道。”
宁宣听完就打发他出去领棍子,让他养好了伤再回来伺候,又道:“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奶奶说怎么办你们还怎么办,剩下的杂事就不要说给她听,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刘怀义头磕得梆梆响,高兴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只要让他再回来几天,什么板子不板子的,挨过去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看里头没动静了,才哆嗦着跑出去对着小子笑着说:“都别客气,狠狠给你大爷来三十棍子,要是让我知道谁留了手,等老子好起来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子们赶紧说不敢不敢,问他究竟要躺多久,他们也好看着下手。
刘怀义想了想道:“就打成那个狗屁明大爷的样子就差不多了。”
小子们一听暗道一声,怪不得别人能当官儿,他们只能跑腿,对自己真狠啊!
叹完手上也下了大劲儿,打得像宁明他们是不敢的,宁明差点都死了!两个小子最后互相揣摩着只把刘怀义打得起不来床,少说也得躺两三个月才能好齐全。
刘怀义痛得杀猪似的叫,冒着冷汗被抬回家歇着,还龇牙咧嘴地笑着叫婆娘给了两个小子铜板说他们干得不错。
两个小子没敢要,口里连声叫刘爷好好歇着,转身就忙不迭地跑了,回家喝了两大壶冷茶才镇定下来。
仙人的,狠得都不像人了!
屋子里段圆圆拿着手上的盒子研究。
她觉得好像装的是吃的,接着就叫来花家两兄弟问这个是什么时候买的。
花家两兄弟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只知道是陈姨妈给少爷的。
段圆圆听了表情就有点复杂。
这是他揣在袖子里一路带回来的,表哥不穿厚衣服,是怕它化了吗?她摸着盒子上的花纹想。
宁宣洗完澡没来得及擦头发,先快步去了屋子里看圆圆,走到门口见杜嬷嬷拿了一个小调羹进去。
他笑着问在外头烤果子吃的米儿:“这才吃了午饭多久,就又动筷子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奶奶也这么吃?”
“才吃了饭肚子还饱着,下午三点多钟才会吃茶点。”段圆圆习惯用大座钟的时间,米儿在她身边待了半个月已经会认那个西洋钟了,她笑着解释:“姑爷带回来的那个什么螺有些化了,她在里头用调羹舀着吃。”
宁宣掀开暖帘走进去,果然看到段圆圆在用调羹挖酥油泡螺。
陈姨妈在走之前又给他装了一盒子,让他带在路上用,宁宣自己连着用了这么几天已经吃腻了,想着家里也没有厨子会做这个,他也不好从别人的家宴上头带给她,就放在袖子里揣了一路想让小表妹尝一尝。
让下头人知道怪磕碜的,他谁也没让知道。
宁宣被背着人打开看过,下马前还没化。
被丫头拿热帕子一烫,屋子里暖气一蒸,可不就化了。
段圆圆想到表哥手都冻青了,化了也不忍心丢,她认得出来里头装的是酥油泡螺,段老太爷给她带过一回,刚做好的吃起来外头有点儿酥,里头要更软一些,含在嘴里像在舔一块微微发硬的咸甜口动物奶油,比那个还要更好吃一些。
手上这盒酥油泡螺长得丑了点儿,味道也没有差多少,吃起来也甜滋滋的。
宁宣走过去伸手要把东西丢了,他在吃食上不是很讲究的人,但新鲜和基本美观还是要有啊。
他道:“这东西都坏了,你想吃我去给你找一个会做的厨子进来。”
段圆圆按住盒子没让宁宣拿走,看着他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推他去擦头发,道:“你跑了这么远带回来,不吃怪可惜的。”
宁宣心里烫烫的,知道表妹这是舍不得丢了自己送给她的东西,这么贴心的表妹他更不能让她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