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用想都她都知道是仁桂的,可仁桂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老娘在。
仁桂娘年纪大了,有儿子女儿在还好,一家子互相照应,老的在家没事带带孙子孙女也能安安稳稳躺到棺材里头,如今儿子走了,仁桂娘就盼着儿媳妇回来给她养老,说媳妇儿照顾婆婆是天经地义,小媳妇儿要是不干她就要被天打雷劈。
段圆圆看她没个依靠,又想着祸不及父母,就照着段家的规矩从她进宅干活的年份算,一年一两银子,总共给她封了三十两银子在家里养老。
宁家有给干不动活的仆人专门住的地方,只是仁桂娘死活不愿意进去,非说自己还有个儿媳妇,是有家的人,再说她还能干活,不是老糊涂了。
那小媳妇被关在屋子里听到风声吓得不得了,就把自己从仁桂家里的钱告诉了给她送饭秋霞。
秋霞认得小媳妇看上的那个汉子,拿了小媳妇的钱之后她想着横竖也是一桩喜事,就应了她替她跟汉子通信。
汉子有了秋霞当说客,也想起来这号人物了。
小媳妇儿名字叫纹银,他在老宅采买,出门的时候经常遇见仁桂,还吃过纹银做过的饭菜。
汉子知道仁桂没了,又记得往常白吃了纹银几顿饭,觉得她有些可怜,就让秋霞帮着添点米面衣裳进去给她。
纹银看他八字还没一撇就给自己添菜送穿戴,她攥着东西跟秋霞说:“就是以后不成,我也没钱还回去,嫂子要么把东西给他,要么我留下来就再也不还了。”
秋霞知道汉子家里不缺这几个钱,只说你留着用就是了。
纹银这才在里头安安稳稳地住下来。
两家现在都要说定了闹出这件事,秋霞怕闹出事,让自己这个做媒的惹上一身腥,这才赶着过来跟段圆圆说。
段圆圆没想到这个小媳妇儿还有这个胆量,都想给她拍手鼓掌了。
她在屋子里听着秋霞回话,那头纹银也急得上吊。
本来她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嫁过去,谁知道奶奶非要把她留下来看有没有病,病现在是没了,可肚子大得遮不住了啊。
平时穿着衣服不显,她脱了以后秋霞的眼神让她从心里发寒。
等秋霞一出门,她就拿着汉子送她的衣服首饰让门上的婆子替她叫汉子过来。
纹银被管的地方在前院,婆子们也知道她在跟那个汉子议亲,笑着打趣她两句还没嫁就想男人,还是接着东西替她去叫人过来。
汉子叫袁良,他很快走到了屋子里头,婆子们不敢放他进去,就把门锁了让连个人隔着门缝说话。
纹银这时候心已经灰了一半,想着自己多半活不成了,这个汉子不嫌自己已经嫁过人,又给她吃又给她穿,想求他的话到了嘴边上,又觉得干嘛死到临头还连累人呢?她憋了半天,没忍住在里头哭着说:“袁哥,咱们算了吧,你就当没见过我。”
袁良隔着门缝去瞧纹银,这一个月瘦下去的女人已经被他养得油光水滑的,整个人都胖了不少,他还有些得意呢,怎么这会儿就要散伙了?袁良就没同意。
小媳妇眼睛一热,道:“我嫁过人你也知道。可是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你不知道的呀。”
说完这句她就冷静下来,知道这男人不可能要自己了,谁愿意当乌龟王八蛋呢?
她静静地等待着宣判,道:“你不知道,奶奶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就是为了养这个孩子才想嫁给你,你钱多,我就图财,你人好我就图人,但我还没那么狠毒想要你的命,所以,——你走吧!就当没见过我。”
袁良隔着衣裳盯她的肚子还真瞧不出来,他也是想了会儿才问她:“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纹银摇摇头,不然她也不能现在才跟他说。
袁良笑起来道:“不要紧,老子正愁没个绊根儿,咱们这样的人下九流的人,有缘凑在一起能活几天算几天罢了,谁不图谁身上有点什么呢?”
他说:“老子就图你的肚子!”
纹银听了在里头就哭起来,袁良还安慰她说:“不要怕,我现在就去求少爷,只要他答应了什么都好说,就是不答应他也不会要你的命。”
太太没了女儿最见不得有孩子的妇女受苦,为了这个他也敢肯定纹银多半不会有什么事。
袁良跟她说了话就风风火火地跑了,纹银起初还心热,等他不见踪影,仁桂的样子就出来了。
仁桂对她最开始也好啊,家里饭不要她做,衣裳不要她洗,但日子一久人就变了。杏儿折腾自己,他还要帮着关门说让外头看了笑话。
亲事是袁良亲自跟宁宣说的,宁宣晚上刚回家就被他跪在地上求。
宁宣还想着纹银是谁,还是花兴儿跟他说是仁桂的那个小媳妇,在家里被仁桂和杏儿打得要不得,她揭发了杏儿,又求着要改嫁。
宁宣想起来这人是谁,他回神揣了袁良一脚,道:“你们是苦命鸳鸯,难不成我和你奶奶就是专拆人姻缘的老寡妇?你们这么防备着爷们主子,还想着我能给你做主?无非是你们怕奶奶罚,想着先讨好了我,她就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是不是?”
宁宣不气他们想凑成一对,气他们瞒着圆圆和自己不说,现在被圆圆发现了不想着求饶还想着让他去压圆圆。
难不成他是个傻子不成?
袁良唬了一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马上就磕得一片乌青,嘴里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就是不停地求宁宣成全他们。
宁宣看他还这么硬气,简直被气笑了,指着他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硬骨头,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