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每个月都很注意段圆圆的月事, 早就盼着她怀孕,迟了半个月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现在看段圆圆也有点醒神, 她就拿了一盘黄豆过来, 让段圆圆在上边解小手。
段圆圆脸一下子红了, 她不是没在医院插过血尿, 可看尿能不能让黄豆变成豆芽怎么看怎么像玄之又玄的偏方,她也不好意思让人专门守着自己的尿。
杜嬷嬷还是抱着木盆子不撒手,她道:“乡下有的妇人看不起大夫就用这个查,几颗黄豆又不值钱!”说着她又笑起来:“再说豆芽长出来洗干净还能继续吃,谁家菜不是肥浇出来的?姑娘真怀了在乡下人还抢着吃这把报子豆芽!”
段圆圆还是没好意思,最多两三个月后就知道了,干脆等一等吧,要是豆芽发芽自己最后却没怀孕就好笑了。
杜嬷嬷叹两句:“小姑娘就是面子薄。”也没勉强她,只是回头就跟素衣说偷偷把姑娘的小解桶子留下来。
素衣也挺想知道奶奶是不是怀孕了,只是段圆圆说了不想这么做,她没那个胆子背着段圆圆做事。
自己不像杜嬷嬷和青罗紫绢能跟奶奶嬉皮笑脸的,她知道自己在宁家段家都是没根基的人,只靠着奶奶的脸色过活,就把杜嬷嬷的意思悄悄跟段圆圆说了。
素衣想着这个也没多大点事,她以前跟人挤一个屋子,马桶放在饭桌底下,大的小的都在里头去也没害臊啊。
段圆圆知道杜嬷嬷还想偷她的尿,瞪着眼半天脸上的红才褪下去,其实她也不是不好奇这些偏方准不准,既然在家没事干就试一试好了。
素衣知道她害臊,就假装是偷过来的把小木桶交给杜嬷嬷,杜嬷嬷做贼似的把尿桶倒在黄豆上去了。
这么捂了三五天,米儿起床梳头就看到墙角盆子的豆芽把纱布顶开了一点。
虽然一把豆子只发了几颗出来,杜嬷嬷还是认定这就是中了,当下就在屋子里挂了张送子观音像,跪在跟前乐得整天都合不拢嘴。
接下来就这个不要段圆圆干那个也不让她去。
有素衣这么个探子在,段圆圆也知道豆芽发了,她让素衣看着杜嬷嬷亲手销毁了豆芽才放心地坐在屋子里发呆。
难道自己真的怀孕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慌。
生孩子吓人养孩子也吓人。
如果生的是女儿怎么办呢?这个时候的女人都要伺候男人,青罗有她在不用伺候男人,可女儿呢?就是自己愿意给女儿找一个赘婿压得死死的,宁宣多半也不会同意。
表哥心气高,瞧不上“人畜无害”的废物,只要想到女儿以后会跟自己一样,段圆圆就心如刀绞。
生男孩子,就算败家,最多他也就是过不好而已。如果生个不聪明的女儿,她多半就是活不了了。
晚上宁宣想要亲热,段圆圆想着肚子就防御性地拒绝了。
被表妹推开的宁宣很诧异,难道是自己让她烦了?宁宣有些不可思议,烙饼似的半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还在外头买了几道菜回来给她,里头都是段圆圆爱吃的虎皮肘子,樟茶鸭,绿玉珍珠丸和桃片。
段圆圆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纸包还没打开就觉得以前闻着很香的味道忽然变得刺鼻,她被恶心得够呛,掉头就吐了一地。
秋老虎正猛,宁宣在外累得够呛,每天回来还要喝一大碗冒着寒气的豆粥。
段圆圆吐了一地他脸色也变了,看着屋子里就要发火,这么多人怎么还能让她生病,宁宣没嫌味道重,还伸手要给她喂冰粥。
段圆圆顾不上整理仪容,她闻到表哥身上的汗味马味觉得天都黑了,急着推他说:“走开!”
宁宣被吼得吓了一跳,段圆圆推开碗又开始干呕,杜嬷嬷看得只跺脚,大着胆子去扯宁宣。
人被扯走之后,段圆圆只有一个感觉——周围的世界得到了净化,她终于不吐了!
段圆圆坐起来口也没漱,也没顾得上表哥的脸色,只是盯着肚子发愣。
现在她有了强烈的预感,自己好像真的有了。
段圆圆捂着肚子想,这团肉也不知道究竟算前头那个“段圆圆”的还是自己的。
宁宣本来就上心子嗣的事,他看着圆圆忽然也懂了,站了半天都不知道迈左腿还是右腿,小心翼翼地把表妹扶起来坐着后,他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让花旺儿去济世堂请大夫进门把脉。
这回来的是老大夫胡子的头花白了。
药铺妇科大夫是稀有动物,年轻人觉得做这个没出息,婆子媳妇看病他们都让找乡下的三姑六婆。
花旺儿腿都跑细了才找请到医术不错的妇科大夫回来。
老大夫年过半百,要不是家里孙女凑不出嫁妆他才不会跑出来再干这行。
老大夫摸着胡子数着脚底下的门槛儿,乐呵呵地笑了,门槛够多!这回有大钱赚!
院子里丫头婆子都围着段圆圆,老大夫把着脉还不是很能摸得出来,不过看妇人病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经验,问了段圆圆的症状之后他就知道八九不离十,起身就跟宁宣说:“恭喜恭喜。”
宁宣像被雷劈了,掏了两遍袖子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带银子。
杜嬷嬷姥姥姑爷犯傻心里也觉得好笑。
男人就这个样,知道当爹时候高兴,抱着孩子的时候高兴,要丈夫要爹的时候就烦了。
她跑进去用红布包了五两银子,让人送他出去,还不忘嘱咐老大夫每隔半个月就来一回,道:“只要你用心以后每回都不少于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