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用帕子挡着脸, 边跑边指着她的胸口笑:“羞死人,奶都跑出来了,不要脸!”
奶娘低头一看,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溢|奶了,胸前湿乎乎的一片简直不像个样子。
她羞得捂住脸呜呜地哭,真不知道宁家是哪个花果山放出来的猴子,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是东西呢?
活还是要干,奶娘用帕子擦干净眼泪,摸索着在地上把是个铜板捡起来,看着里头的正方形简直像一口天井,一低头就跟掉在水里似的。
回屋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奶娘笑得暖暖的走出去跪在方小太太跟前。
屋子里都是檀香味,奶娘有些不舒服,道:“太太,幺儿爷被大爷抱着上族谱特意打发我回来跟太太说一声。”
方小太太盖着厚棉被,屋子里摆了两三个炭盆,脸色白得像丧布,她惊讶道:“大爷能有这个心?他有这个心你幺儿爷还用等到今天?”
奶娘知道她误会了,道:“奶奶,是大房的大爷呢,他听见幺儿爷在外头想进门给祖宗磕头,特特让人过来抱着幺儿爷进门。”
她就知道三个亲哥哥绝没有这么好心!天知道她的委屈,自己进门的时候曹氏已经被关起来了。三兄弟怎么对自己倒跟对仇人似的?分明是老爷关的人!
方小太太不服气,自己没做对不起曹氏的事,她的儿子是老爷的血脉,她理直气壮!
这么想着,方小太太一下有了力气,强撑着跪在床上对没穿衣服的绿皮肤观音像磕头,磕完了又把琴姐叫过来让她磕,道:“你弟上了族谱,你后半辈子有靠了,多亏度母度人,来跪着念,再恭敬些。”
来念经的马姑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绿度母是观音菩萨的一滴慈悲泪,我早说咱们女儿家供她很灵验!”
琴姐不信神佛,要是神佛有用怎么还那么多人泡在苦水里?她把头低下去想,算了,娘老了,权当哄她高兴罢。
三个人就这么在屋子里念经拜佛。
奶娘没听过什么绿皮肤不穿衣服的菩萨,没忍住往上看了一眼,菩萨眼是睁开的,直勾勾地盯着人,奶娘吓了一跳,觉得胸口又有些湿了,她赶紧缩在地上说要出去抱幺儿爷。
方小太太咳嗽着让她出去,又拉着马姑子对着神像念咒。
最好咒死那三个狗东西!
结果三个人等啊等,从等到乌金西坠还是没等来喜讯。
方小太太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马姑子知道今天拿不到赏钱,脚底抹油说家里干女儿干儿子等着自己回去吃饭。
方小太太也没什么饭菜能接待她,马姑子溜得很顺利。
她前脚刚走,奶娘后脚就抱着孩子披头散发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说:“太太!还是没成!大爷跪到大老爷跟前撒泼,愣是赶在最后关头让人把幺儿爷带走了。”奶娘哭得伤心欲绝,道:“大少爷连名字都选好了,说要叫茂哥儿,让幺儿爷以后枝繁叶茂,让咱们家家大业大。”
在场的长辈家里都有孙儿,瞧着都有些不忍心。可宁大抱着孩子就是不撒手,又让宁宣过去见大老爷。
宁家族老看宁宣都被叫走了,也不乐意摊上这桩子事,眨眼就把香烛纸钱撤得一干二净。
奶娘实在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方小太太反而不慌了,指着奶娘道:“你现在就回去找王姨娘,跟她说叫人过来滴血验亲,验亲要开棺,老爷尸首还在这事很方便。”
奶娘吞了吞口水,凝神听着。这是要跟宁家打擂台吗?
“叫她多带些师爷差役,以后幺儿爷有多少钱,咱们都平分。”方小太太道,这么闹腾无非就是不肯把家产分给她儿子。
要是她拿不到,那大家都别拿了。
杨知县反应很快,奶娘过来一说立马就出动了半个衙门。
段圆圆一天都在祠堂里头陪着三姑六婆说话,衙门过来要经过宁家祠堂。
杨家是为了给方小太太撑腰的,来的路上动静就格外大,瞧着宁家人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七大姑八大姨都有些坐不住了,支着脑袋想溜出去看。
段圆圆和陈姨妈当然不能让她们就这么跑了。
一是今天是宁宣的好日子,外头就是有个什么最好也不要闹出来,二是屋子里的婆婆媳妇都是要看宁宣脸色吃饭的人,陈姨妈和段圆圆要是压不住她们,以后宁家就乱了。
陈姨妈这么多年身经百战,眨眼就拿了几副牌过来,让人添茶倒水,说要打牌,她牌技好,要谁赢就要谁赢,屋子里又有小丫头抢着说笑话,慢慢的人声就把外头的喧闹压下去了。
陈姨妈抹着牌给段圆圆使眼色,让她溜出去瞧瞧怎么回事,这里有她坐着,出不了事。
段圆圆做出要上果子点心的样子,带着青罗和杜嬷嬷悄悄从后门跑了。
青罗怕她肚子里有个什么,还叫了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子。
还没到呢,段圆圆就看到路上乌泱泱一群人。
抬轿子的小子就怕巴结不上她,看段圆圆这么有兴致跑过来,一个赶一个地把事情说给她听。
段圆圆躲在轿子里边听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两刻钟总算把事情串明白了。
要死,怎么好日子老都赶在一天呢!
段圆圆探出头瞧二房的门,到处找表哥,表哥没找到先看到月牙底绣莲花纹满池娇图案马面裙的裙脚。
这一看就非同小可,必然是个藏在深闺的美人裙。
这么抛头露脸在外头走动的杨家妇人,多半是王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