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衙役穿着官皮,手上拿着大棍子腰上挎着刀,冷冷地盯着大管家道:“既然不愿意,那就分家!老子看今儿宁家人来得挺全,正是分家的好日子!”
大管家急得上火,宁二老爷在时从前的关系还能用,哪有衙役敢这么上门打宁家的脸?
现在人尸骨未寒,连亲家都变脸了,还能指望谁去?
大管家咬死了不开棺验尸,分家就更别提了!那三兄弟打来打去都是窝里斗,要分一个铜板给外人都不可能!
衙役群里一个穿着大袖子衣裳带着方巾的小胡子老爷走出来,笑眯眯地通知——我们又不是来闹事的,是来验看尸首的,你们家老爷不是刚死了吗?现在我们开棺是例行公事,万一他是被谋杀的,又是亲家又是父母官还能给老爷讨个公道。
衙役开棺要钱,师爷写字也要钱,这么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地站在二房门口,个个都嗷嗷待哺。
大管家脸拉了下来,脑袋上汗一串一串往外冒,知道自己顶不住了,叫着小子赶紧去叫三个大爷和宁宣过来。
小子唬得魂飞胆破,屁滚尿流地跑到屋子里叫人。
师爷也不怕,还乐呵呵地站在院子里道:“生死大事马虎不得,杨知县交代过要慢慢检查。”
意思是一群人要反反复复地来。
段圆圆听得咋舌,蚁多咬死象,这么下去,二房也得破不小的财。
宁家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宁大当场就拍桌子要冲出去分辨。
小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大爷,今非昔比,他是官咱是民,民不与官斗,如何斗得过呢?”
他心里也有埋怨,要是在族谱上记下宁幺儿的名字,何至于闹到今天?
小子苦口婆心地劝:“还是去找宣少爷过来瞧瞧,他有乌纱帽,官跟官才好说话哩!”
宁大坐在椅子上还不乐意,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当家做主的人了,怎么能又到宁宣跟前装孙子?
小子看出他拉不下面子,悄悄地凑到他跟前道:“三爷在大老爷跟前告宣少爷的黑状,让他去求宣少爷!”
宁大握着茶碗慢慢笑了。
自己现在是家主,有权力指挥弟弟做事,谁不听谁就给他滚出宁家。
三弟也不想搬出这座大宅子苦哈哈地住到三进的小院子里去吧?
宁大笑眯眯地摸了两把小子的屁股道:“去吧,去你三爷那头传爷的话。”
小子摸着屁股心惊胆战地跑了。
宁宣静悄悄地站在门上看着,二房跟大房早就已经分了家,家里怎么分的衙门阻力两房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二房怎么分都不关他的事,但他自己厌烦了这群人住在自己家中。
看来这下能把他们彻底撵出去啊,这么想着,宁宣身心都畅快起来。
段圆圆在人群中找到表哥,一看他摸着玉扳指微笑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多半在憋坏水。
青罗和杜嬷嬷护着她溜过去。
段圆圆站在宁宣背后小声地叫他:“表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第95章 疼女儿之家
院子里乱糟糟的, 门上都是看稀奇的宁家人,丫头婆子小子都竖着耳朵挤在外头凑着脑袋瞧,闹得院子里一股子人味。
宁宣难得让人抓了一个香球在手上避着气, 看她躲在自己背后,赶紧把腰上挂着的小香球塞到她手上。
香球里是一股泡开的茉莉花茶味。
宁宣:“你怎么来了?娘呢?”
话是对段圆圆说的, 眼神都盯在她背后。
杜嬷嬷和青罗的背上一麻, 愣是低着脑袋没说话。
段圆圆赶紧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娘在打牌应付人, 要是没她拦着, 这还不得成菜市口?”
宁宣笑了两声, 没再追究,挡着她道:“来了也不怕。”说着让花旺儿去给陈姨妈递消息让她安生打牌。
段圆圆看表哥躲在自己人背后靠着大树遮得严严实实的, 问他:“咱们不帮忙?”
宁宣带着自家表妹走到空旷些的地上,优雅地给她把香球链子塞在镯子上,道:“帮也得有个帮打,人家都不来叫咱们,怎么帮?”
他可不会这么轻贱自己, 杨家人也不是傻子,非要让二房家破人亡,只是争口气挣点儿钱,真动家伙薛家史家也不答应, 同气连枝就是这么回事。
要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人家乐得看笑话, 哪个会来帮忙?
段圆圆看他不急自己也不急了, 轻轻道:“表哥, 我进去瞧瞧女眷, 你忙去吧。”
薛珍八个多月的大肚子, 怎么受得住这么大的惊吓?
宁宣不想她掺合进来,但二房出事大方总不能都不露面,说出去未免叫亲戚们心寒,他吩咐青罗:“去家里叫几个粗壮的婆子跟着你们奶奶一起进去,别让人挤着她。”
回头又拉着表妹不放心:“等会儿我叫人去接你,自己一个人别乱跑。”说着,他的脸色有点变了:“官匪官匪,动起刀子都是亡命之徒,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下马威给过来,姑娘家怎么守得住?”
段圆圆吞吞口水,镇定地点头保证自己会在里头等他,哪也不去。
宁宣让小子们把自己挡严实,看着粗使婆子簇拥着段圆圆往后院去了才放下心接着看。
段大奶奶来了!
段大奶奶来了!
守在后院的丫头婆子看着她都忍不住念佛。
薛珍身子沉重,逐渐不太有精力到处走动,每天都在院子里给肚子里那个孩子做针线。
今天她的针线框搁在榻上没动,只是坐在榻上发呆。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薛珍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