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裕脸有点红,低头边喝茶边说:“谁让我只有着一个姐姐。”
在乡下段家是最大的老爷,每次走到村口他都忍不住跟住半山腰的同窗嘚瑟:“看,这儿就是我家。”
半山腰的同窗看着段裕在田里捉鳝鱼青蛙嫉妒地表示:“裕哥儿,我好羡慕你有田啊。”
段裕非常骄傲,等看到宁家的宅子他也很嫉妒宁宣,经过杨盼儿的事情之后,段裕再也不嘚瑟自己是段家村二大爷,也不嫉妒宁宣有大宅子能在家溜狗了。
杨知县抖得跟他们家大公鸡似的,顷刻间也会灰飞烟灭,何况小小的段家呢?
段裕想的更多的是如果把杨盼儿换成自己,家里会怎么样?
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没有段家了。
一路上段裕都忧心忡忡,下了车,看到大着肚子的大姐拉着自己嘘寒问暖,他慢慢地想着,
自己可不能做杨盼儿,也不能让大姐和娘跟杨家太太似的肝肠寸断。
段裕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下不去的手狠不下的心通通都能办到了。
段圆圆也明白,违背人的意愿强迫三花嫁人对段裕这样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屁孩来说,已经算非常残酷的手段。
段裕说完有些忐忑地地凑到姐姐跟前剥水果撒娇,缠着她说故事。
段圆圆摸摸他的脸,脑子里都是他深信熊家婆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连夜爬山上跪在大熊猫跟前磕头说自己错了的样子。
多傻啊,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段圆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有点儿心酸地说:“以后不说了,你长大了,等她出来,你做舅舅慢慢说给她听好不好。”
段裕哼道:“这还用说?”
说完段裕就跑回自己屋子里躺成一个大字,宁宣进门看他眼睛红了一圈儿,笑得眼睛眯起来,他吃着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道:“擦干净别让你姐看见,这么大了还在大姐跟前撒娇,害不害臊啊?”
段裕瞪他:“成天缠着我姐撒娇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说完把人推出去反手就把门插了。
宁宣拿着表妹剥的橘子站在原地啼笑皆非,最后慢悠悠地回屋里拉着表妹告状。
主意是段裕的主意,事情还是得段圆圆来做。
第二天段圆圆先把三花叫过来问她愿不愿意,她道:“你成亲后还是照样在家里照顾小五小七,以后小五小七出门也让你们一家子跟着去。”
三花回屋琢磨了一下,她喜欢孩子,自己早年死了丈夫,一个人过了二十年,也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只是她长得粗笨,好的呢瞧不上她,条件差的还不如自己单过松快。
她能拉拔小五小七,一是看两个孩子可怜,二是觉得自己也可怜,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在。
三花心里也清楚,小五小七始终是主子,自己是奴才,要想跟她们在一起很难,要是她成亲后能有个依靠也不错,自己能继续大着胆子在屋子里待着,犯不着看那几个小丫头的脸色,再说小五小七身边也不能没有宅子里的熟人。
等杜嬷嬷过去问三花,三花只是低着头说:“我都听太太奶奶的。”
这就是愿意的意思。
杜嬷嬷笑起来,拉着院子里的三姑六婆抹了几场牌把消息放出去。
段圆圆还当三花的丈夫难找,毕竟四五十岁的下人跟享福的阔太太不一样,是真算奶奶辈,还能再活多少年都不一定。
结果还真有愿意娶三花的男人。
那个男人比三花岁数小一些,叫江绸。
江绸今年四十五岁,一直在外头管个小绒线铺子,赚得不多日子过得还可以,也是早年死了媳妇,前头那个婆娘闭眼之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一定要等孩子大了成亲了再找女人,说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江绸答应得很痛快,那婆娘还不放心,偷摸着把两个儿子叫进来说绝对不能让亲爹娶媳妇。
两个儿子都是记事的年纪,回头果然紧紧盯着江绸,但凡江绸起了再娶念头,两个儿子就抱着亲娘排位跪在江绸门口哭,说自己不是不愿意爹娶媳妇,只是不想娘死了都闭不上眼,又说有他们在等爹老了自然给他当牛做马,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完全用不着再娶一个。
江绸疼儿子,身边就这么一直空了下来。
现在家里两个儿子成亲生了孩子,自家媳妇儿要在主家干活,回家伺候完儿子又伺候丈夫,末了还得伺候公公实在吃不消,就撺掇丈夫让江绸再娶一个婆婆回来,还能帮着照顾孙子。
两个儿子被吹了几天耳边风,就把早年赌咒发誓要照顾爹一辈子的事忘了,又跑到江绸年前跪着说自己不孝顺,以前没成亲不知道单身汉日子难过,如今自己娇妻在怀,想着爹晚上还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睡不着。
江绸看得心里直叹气,知道这辈子他们家在他这儿就到顶了,等他闭了眼,宁宣肯定不会再用他两个儿子,那他们家就要又挤到老宅或者庄子上的下人屋里跟牲口似的地慢慢熬。
江绸在外头住惯了,虽然是奴才过得却跟寻常百姓差不多,他想到年轻时跪在地砖上躬着背只看得见自己脚面的日子就打哆嗦。
好不容易出来,他的儿孙凭什么要回去继续跪着?
三花要嫁人,还要给孙子脱籍的消息放出来以后江绸乐得嘴都合不拢,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就这么撞他手里了,他怕有人抢这桩好事,未免夜长梦多当天就火急火燎地托人传话。
段圆圆想着三花愿意嫁人还是让她嫁得称心如意谢最好,就让三花去看了两眼江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