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竹显然很了解皇上的脾性, 闻言心沉了沉。
两人心知肚明, 齐昀此去必不可能一帆风顺。
齐昀点到为止, “本王这就去宫内向父皇禀告蕲州之行。”
季清竹拱手, “恭送王爷。”
齐昀出了季府,元忠已经将入宫的马车备好,“王爷就这样入宫吗?”
“挨打还要准备什么?”齐昀嗤笑。
外面的车夫驾着马车缓缓使离季家,元忠坐在车内叹气,“皇上未必会处置王爷。”
齐昀心里毫无希冀, “未必?你太小看父皇了, 父子亲情永远没有朝廷安稳来得重要。”
天家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劝动的, 元忠沉默下来。
车轮滚动, 延伸到宫门口。
齐昀整了整衣襟,雪白的狐裘围领雍容华贵的脸旁, 衬得他更加爽朗清举,不动声色自成一派风流。
走在尚书房的路上, 众人避让, 谁人不知瑞安王不是好招惹的, 看似庸碌无为但是谁要是惹上了他,日子也不会过得舒坦。
齐昀还未进门, 尚书房就传出摔掷东西的声音,砸到门上发出“叮咣”响声。
周公公殷勤迎上来,“王爷谨慎些,皇上心情不好发脾气呢。”
“那本王也没法子,父皇本就瞧不起本王,本王去了也是火上浇油,再小心谨慎又能如何呢?”齐昀失意道。
不多时,里面已经没有了动静,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回禀道:“王爷,皇上让您进去。”
齐昀施施然走进尚书房。
尚书房布局很简单,只有桌椅香炉还有炭盆,再多的就没有。
厚重的赤色如意毯上干干净净,之前的摔砸物什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尚书房除了皇上还有一人,身穿鸦青色朝服,发须皆白,腰背挺直如同悬崖上的松柏,说不出的气度。
齐昀瞳孔一缩,很快恢复了平静。
“儿臣给父皇请安”,齐昀低眉敛目恭敬道。
首位的皇帝四方端正有万夫莫敌之威严,明黄色的皇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泛着汹涌的金色波涛,气度威严令人胆寒。
“陈英是你缉拿归案的?”皇帝声音沉沉听不出情绪变化。
齐昀没有否认应道:“是儿臣所为。”
“仔细说说”,皇帝不容反驳道。
齐昀应是,娓娓道来:“儿臣在蕲州发现很多灾民食不果腹,盘问许多灾民才知几乎九成灾民没有吃到过赈灾粮,儿臣查问蕲州知府,他向儿臣禀明,拨给蕲州的赈灾粮没有到他手中。”
“儿臣顺藤摸瓜,找到了陈英贪赃枉法的证据”,齐昀巧妙隐去在绮舞楼的事情。
所言挑不出一丝错漏,公正得好像呈堂文件。
皇帝浓眉纠结,“在此之前,你可知陈英是太子手下。”
齐昀毫无波澜,“儿臣不知,即使儿臣知道依旧会如此,国家律法不容践踏,何况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巧言令色”,皇帝深中肯綮,“回答朕,太子是谁?”
齐昀长眉冷蹙,“国之继任者。”
“你可知错?”皇帝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和顺回话的齐昀此时闭口不言。
皇帝声音暗含雷霆之怒,“说。”
“儿臣没错”,齐昀顽梗道。
皇帝缓缓起身走下台阶,“身为臣子,损伤未来君主声誉,身为兄弟,损害兄长威严,老五,你太放肆了!”
齐昀紧紧咬着牙,抬起头双目通红,“父皇,儿子竟然这么罪大恶极么?”
“查处贪官也成了儿臣的罪状了么?”齐昀逼问道:“难道儿臣便不是您的儿子了么?”
皇帝对他幼稚的言论感觉可笑至极,“天家没有亲情,只有君臣纲常。”
齐昀眉梢下垂,急声厉色:“那便是儿臣的错,儿臣不应该想要得到父皇赞赏,日夜疲累追查真相,儿臣不应该企图挽回父皇的期许,而查到贪官却让太子收到牵连。”
“儿臣错了,请父皇处置”,齐昀步步紧逼,不管不顾像是要把委屈诉诸于口。
还是太年轻了,皇帝叹道,色厉内荏满腹委屈,像极了她的母妃。
可怜可爱,但终究是家养的花儿,好看脆弱。
皇帝眉头一竖,“你是在质问朕?”
“不敢”,齐昀撇过头任谁都听得出不忿。
皇帝气笑了,“下去,领板子。”
齐昀去了,留下未发一言的太傅。
皇帝转身做回龙椅无奈道:“老师,您还是不愿回朝么?”
温渡流之前担任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太傅,教导治国伟略,深受先皇器重,皇上也感念非常。
皇上那时身为太子时常去太傅府中交谈专业学术,一来二去认识了太傅的女儿温容。
温容替母亲为太傅送小食,罗裙飘曳,开门是一身水绿衣裙随风送香。恰似出水芙蓉,娇眸水润,唇瓣红艳柔软,叫人一见倾心。
少女瞥见英姿勃发气度雍容的太子,含羞带怯失了言语。
就这样先皇有心做媒,将温容指给了太子,后来却又变卦将丞相之女江听宜指给太子。
太子娶了江听宜做正妃,不久之后又纳了温容做侧妃,坐享齐人之福。
先皇驾崩太子登基,迟迟不册封皇后,他偏重温容柔婉和顺能够成为合格的国母,大臣更希望太子正妃江听宜册封皇后名正言顺。
僵持不下之际,温容出了意外,皇后之位无可指摘落入江听宜囊中。
丞相扬眉吐气,太傅痛失爱女一蹶不振,隐退朝堂。
“朝中有志之士众多,不缺老臣一个。老臣发妻心郁难解,需要老臣常伴左右”,温渡流婉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