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呢?
回宗门么?徐时瓒不能一直失忆下去,倘若回了宗门又怎么解释呢?用更大的谎言去弥补么?还是……
她这边想了半天没能找到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徐时瓒就先一步推门进来了。
辛晚听到动静,扯回思绪,看到他朝自己这边过来。
他手里拎着用油纸包装妥当的东西,隐隐约约有梅子味传出来。
辛晚立马将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
她站起来,眼睛已经黏在了那油纸包里:“好巧!邻居张大婶也送了一点青梅过来。”
徐时瓒出门一趟还记得给自己带糕点。
辛晚自我反思了一下,将桌面上的青梅拢在掌心递出去。
“我特地给你留的。”
其实是被酸得压根吃不下了的。
徐时瓒怔神得有够明显,但只是片刻,他伸手接过她掌心的青梅。
露出一个完美得无可指责的笑:“谢谢阿姐。”
接过的时候,掌心与手指相触,她感受到徐时瓒有些微凉的手指头。
明明之前也经常碰到过,可是这次就是不大一样。
辛晚压下有些乱了拍的心跳,八方不动。她含糊地“嗯”了几句,顺手带走了他手上的青梅糕,拆开来吃了。
“朝花节一连办五日。”徐时瓒忽然开口。
青梅糕的味道很甜,完全没有青梅的酸涩,辛晚很满意,没多大在意地:“是啊,算算日子,今天刚好最后一天?怎么了么?”
徐时瓒握着青梅的手松了又紧,他提线木偶似的将梅子塞进嘴里,然后用一种非常平淡、一点也没有很想去的语气问:“要去么?”
事实上,那个语气还是叫辛晚一听就得出了答案,她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如愿看到徐时瓒蹙得越来越紧的眉。
才姗姗来迟地笑开:“好吧,那就去看看。”
徐时瓒松了口气,递到嘴边的梅子总算咬下一口。
辛晚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颗青梅,震惊:难不成那颗是不酸的?!
思虑再三,她伸手,又挑了一颗。
塞进嘴里。
被酸得皱紧了眉。
怎么还是一样难吃啊。
*
兴许是最后一天的朝花节了,出来游玩的人比先前的要多上很多,摊贩也捡出不少新奇玩意。
“一块印章。”辛晚看那卖木雕的老头刻得都还算栩栩如生,赞叹不已,给钱也很爽快,指了指离自己最远的那只印章。
那只印章底部是一大簇鸢尾花,每一片花瓣都雕得十分精细,看起来就是下了功夫了。
“这可是宝贝啊……”老头开始讨价还价。
反正出的不是自己钱。
辛晚想,一只手给自己塞蜜饯,一边含糊点头应他。
忽然停了。
她有些僵硬地侧头,轻声问徐时瓒:“你拽我手干嘛?”
说拽其实也不大准确。
事实上,徐时瓒的掌心和她的靠在一起,他手指试图从辛晚指尖穿过,但辛晚扣得严。没有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罩住辛晚的整只手。
灯火下,他的神色有些晦暗,叫人看得不完全真切,以至于辛晚也不确定绯红的耳垂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徐时瓒的动作每一寸都非常僵硬:“人太多了,我……”
不用他多说什么,辛晚自然而然地猜出了他下半句。
她安抚性地舒展手指,让他的指头得以从自己指缝间穿过,然后很好脾气地和他安慰:“没事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心跳得很快,坠下的时候拉扯得都有些隐隐作痛,徐时瓒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有些慌乱地开口:“真的么?”
“真的。”辛晚朝他眨眨眼:“哪有姐姐丢下弟弟的。”
她说得理所应当。
徐时瓒提起的心坠下又提起。
又是,“姐姐”。
徐时瓒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关怀,有几分是出自这个。
他成日惶惶不安,不是不想失去家、失去“姐姐”,只是不想失去辛晚。
没有辛晚,“姐姐”不过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代词而已。
察觉到收紧的手指,辛晚晃了几下,示意他稍微松开点。
徐时瓒很勉强地松了一点。
辛晚:……
算了算了,聊聊胜无。
她这么安慰自己,将那枚小巧的印章握在掌心,然后扬起两个人相握的手。
徐时瓒不明白她的意图,顺着她的动作看着她。
“嗒。”
精致的鸢尾绽在她的手背。
盖得很完整,朱色浓郁,图案完整。
辛晚很满意,扬起两个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背展示给他:“喏,看,盖章了的。”
灯光很暗,辛晚的面容也被照得不够清晰。
但一双眸子清凌凌的。
里面好像散了很多细碎的星和鸢尾。
徐时瓒听到天边烟火的声响,和自己压抑不住高兴的声音。
“能给我也盖一个么?”
他听见自己问。
*
街上热闹,卖印章隔壁的是个卖红纸的姑娘。
据说她表姐的堂弟的邻居的女儿的哥哥的小女儿今年被选做“玉女”。
辛晚听他们闲谈,才得到人为什么这么多的答案——最后一日的朝花节,会选出金童玉女进行“天女散花”,其中,一大片芍药中仅有一片牡丹。
那枝牡丹被哪一位有缘人捡到,就有资格往城郊月老庙最高枝丫挂上红绳一根。
芍药和牡丹长得还挺像。辛晚想,捡到那只牡丹的条件一定和苛刻。
她没有兴趣也没有条件参与这一桩趣事,想着还不如看看城南放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