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看了一眼张昕。张简直要把脸埋进后座。
最后一次测完，他被教育了几句后回到车里。
之后的路段路况好转，他们的车速明显比刚才快了，汤睿铭不说话，张昕感觉脸颊滚烫，忍不住说道：“你刚胡说什么？”
“你喝酒了，我手机里有结婚证，没胡说。”
张昕话到嘴边没能出来，口腔里还有酒味。她看着前排的人，忽然记不起结婚证的样子。
“干嘛还留着结婚证。”她问。
“都留着。”
“你还有什么？”
红灯的时候，汤睿铭把手机递到后排，“自己看吧，老密码没变。”
老密码是汤睿铭的生日，确认关系之后，他马上告诉了她，也放任她看他的手机。之前她从来不看，没想到离婚后却会看。
相册里有许多自拍照，多数是运动时拍的，不少镜头向上鼻孔变大的死亡角度，多数脸刮得干净，也有少数脏兮兮的络腮胡造型。运动衣都是湿透的，胸口和腋下瀑布汗。
也有更衣室赤裸上身的照片，张昕忍不住多认真看了，胸肌硕大，腹肌分明，脐下一条浅浅的 Tiger line 延伸入下腹……
汤睿铭炫耀过自己和贝克汉姆一样的 Tiger line。那是他二百四十斤的时代，还曾叉着腰炫耀。张昕忍不住吐槽，说大肚腩下长 Tiger line，不是贝克汉姆，而只是一颗破皮的芝麻汤团。
他这几年的生活看起来简单，除了工作就是运动，不然就和爸妈一起出去吃饭。汤爸汤妈白头发更多了，精神不错，但张昕还是有点难过。
再往前看，就是他们还在一起时的照片：笑得好像要裂开的结婚证，家庭生活照，更多的是她单人的照片，做饭用味碟尝味，收衣服踩凳子爬高，趴在桌上睡着，屏息专注玩抓娃娃机，吵架被汤睿铭惹哭……还有许许多多的合影。
近五年过去，这些照片依然占据他相册的很大一部分。
“保存了那么多。”张昕低声说。
汤睿铭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说：“我没删掉过一张。”
车开进张昕家的小区，汤睿铭停好车，张昕的酒完全醒了，两个人在车里没动。
“我为我刚才说的话抱歉，太过分了。”张昕坐在后排说。
汤睿铭转过身，手肘搁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叹了口气，“只有你说这话我能原谅。”
“我刻薄是遗传。”
汤睿铭被逗笑了，“你骂人怪遗传？”
张昕不做声。
“我也经常会控制不住，就像今天，我做得不对，知道你不喜欢。”汤睿铭也道歉。
“我原谅你。”
“你明明是当场报复回来了。”
两人都笑，然后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享受此刻的平静。凌晨的小区内空无一人，车子前方跑过一只野猫，现在一点多了。
“之前我说想和你说两句，现在可以说？”汤睿铭问。
“说吧。”张昕觉得此刻可以接受。
汤睿铭没有转过来，而是看着后视镜，“那天你说的话，你说我喜欢的是追逐你的我，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喜欢我自己，哪怕我们分开也没否定过自己，但你又说得不完整，我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但不想拿这个来证明我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或事证明……”
张昕感叹，他还是新生大会上挤到她一旁，大言不惭介绍自己的胖子。他不联系自己时，她曾担心自己伤害到他，如今他的自信让她放下心，隐隐的臭屁劲儿又让她有些心烦。
“所以……”汤睿铭继续说。
“……”张昕忐忑，想听又怕接不住话。
“让我再想想要怎么说…”
张昕松了口气，“你慢慢想吧。车你开回去吧，天亮给我开回来，我要睡觉了。”
“不开了，我今天 8 点飞大连。”汤睿铭说。
道别后，张昕走进大楼，边走边想汤睿铭的话。它们像在耳边，也在脑子里。酒精仍旧流淌在她的意识里，像细密的金箔碎，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口腔里还有炽热。
走进家门，开灯，她想尽快洗澡休息，结果听到了噗的一声，亮起的灯又黑了。
又跳闸，她想，去摸门后的总闸，把它拉下来也没反应，再重复一遍还是没反应……
她叹了口气，摸黑靠着门口的箱子换鞋，进房间换下礼服，从抽屉里拿了换洗的衣服，拿了缠右手防水的保鲜膜。
走进浴室，借着户外的光亮，她打开热水龙头，任由热水落在脸上身上，像水中带着电流……冲到身体放松，走出浴室，发现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
汤睿铭打了第四个来。她接起来。
“你家亮了一下又暗了，怎么回事？”他的急躁可能改不掉了。
“跳闸了。你还没走？”
“没。”
张昕走到从窗边往下看，他边打电话边望楼上。
“你快走吧。”她伸手出窗挥了挥。
他看到了她，说：“那我走了。”
回到客厅张昕消减了一些睡意，她去冰箱里拿牛奶喝，断电连冰箱都是暗的。喝完牛奶出厨房看到电话屏幕又亮，一看还是汤睿铭。
“干嘛？”张昕有点烦了。
“我想上来看一下，有点不放心，怕你家里可能先进了人…”
张昕瞬间寒毛直竖。
一会儿汤睿铭进来了，打开手机电筒，先看了电闸开关，然后开始一个一个房间检查。张昕在他身后，看他认真查阅每个位置，一个不漏。
都检查完了，汤睿铭走回客厅，问电闸怎么处理，张昕说找物业电工上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