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洗水槽里碗碟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低声的交谈,随即被阳台又一阵猛烈巨响的打断。
支离破碎,轰然倒塌,在逼仄拥挤的老旧小房子里宛如塌天。
她在房间里都被那巨响吓了一跳,她连忙探头出来,看到阳台那块吱嘎吱嘎的玻璃窗,还没来得及等到维修,已经先一步倒下。
被遮蔽的风雨刹那灌了进来,客厅里的东西摇摇欲坠倒地一片。
父母惊呼着连忙抢救,看到她出来,连忙阻止她过来:“诗诗你离这里远点,去把客厅的东西收拾收拾。”
家里的一片狼藉,东倒西歪,本就狭小的空间被风雨灌满,风雨波及过的地方仿佛经历过一场征战。
等全家抢救完,已经累得没什么力气,沙发还浸了水,只能挤在小凳子上休息。
原本犹豫着要找人修的窗户,现在是彻底得花上一笔费用了。
等付峤礼下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窗户已经修缮,家里整整齐齐,连地都拖了好几遍,妈妈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些便宜的劣质窗贴,把墙上没法清理掉的老旧痕迹用贴纸遮住,把老旧的房子打扫出一种好好生活的感觉。
由奢入俭难,在外人面前总还是要留点体面。
但付峤礼的确如爸妈说的那样,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好孩子。
他从不多嘴过问别人的窘迫,看到划痕破烂的桌角时,他目光里也没有异样的神色,妈妈在一旁有些无措的下意识搓着围裙角,生怕这个孩子对家里这样的破旧面露嫌弃,但他从始至终都平和,几天下来才渐渐让妈妈放了心。
相处下来,也算熟了,爸妈商量着向他借用一下他高一的课本,让她趁着暑假的时候先预习预习,怕开了学跟不上。
对于这个突然给她增加了学习任务的行为,她很不满,试图抗议,现在可是暑假啊。
妈妈给了她一个眼刀。
她只能寄希望于付峤礼不要答应。
但付峤礼太乖了。
他好像不会拒绝长辈。
他说话时会先咽下食物,放下饭碗,语气淡却很礼貌,“没关系,高一的书我现在不用,我等会儿吃完饭就回去拿过来。”
“不麻烦你再跑一趟了,让诗诗跟你去,你给她就行,让她自己拿回来。”妈妈高兴得笑成朵花。
付峤礼饭吃完要走,妈妈就踢她,“去,跟着峤礼去拿书。”
她望着碗里还没吃到一半的鸡翅,正要抗议,又被她爸爸催了一句:“快去啊。”
“……”
行吧。
她放下碗擦擦嘴,到门口换鞋时,付峤礼已经拉开了门走出门口,正要关上。见到她过来,手上关门的动作停顿一下,她飞快换了鞋迈出门口。
顺手帮他关了门,她和付峤礼在门外面对面,四目相对时,她冲他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走吧,我现在跟你去拿书。”
他只嗯了一声。
沉默寡言,冷冷淡淡,看起来不好相处,也不好靠近。
但是,长相很好看。
他轮廓深刻,眉目却冷淡,他永远礼貌得体,看人的眼神也冷淡疏离。可是用松和梅来形容他又太过冷冽,她认为他更像见到他第一眼的那个感觉,是雨色晦暗里的一抹水墨画,身陷世事却旁观世事。
干净冷静得让人想窥探。
所以在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拿出钥匙开门,她原本只打算在门外等着付峤礼拿出来给她,此时她却忽然换了个想法。
她双眼一弯,又露出那个灿烂好看的笑容,“我能进去等吗?”
她生了一张雪白小脸,杏眼一弯,满脸的清纯清甜,是没有攻击感却让人挪不开眼的长相。她从小因着这张脸讨不少人喜欢,到哪都不缺人愿意帮忙,提一点任性的要求也不会被拒绝。
她很少吃瘪,所以也没想会有什么后果。
付峤礼神色平静,眼瞳是没有波澜的黑色,在晦暗的天色里甚至看不到多少波动。
只是,她不等他开口,笑眼弯弯着又说道:“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外面好冷。”
他转动钥匙,门锁打开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沉闷而清晰。
门推开,他说道:“进去吧。”
她仍是那副笑眼清纯的模样,问得很礼貌,“需要换鞋吗?”
“不用,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好哦。”
她看起来好说话极了,好像真的只是怕外面冷,没有别的冒犯。
付峤礼进了他的房间,她坐下来后环顾了一圈付峤礼的家。
虽然同住在梧桐巷,这里是南苔市的老居民区,但付峤礼家里跟她家天差地别。
明亮宽阔,家具崭新,沙发一坐下去就是一种久违的舒适柔软,茶几上罩着的茶具价格不菲,如果不是从同一个楼梯下来,这一眼看上去不像是梧桐巷的老居民区,倒像是她家搬来梧桐巷之前。
不过他家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从这里搬走。
她听爸妈说过,付叔叔这两年业绩步步高升,已经在临江买了房,一切等收了房装修就可以搬出梧桐巷。
现在虽然还没有搬,但是看客厅的陈设也知道,付叔叔这两年的确收入不菲,即使在这里住不了多久也花了不少钱把家里的陈设都更置了一遍。
她只环视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因为她进来也不是对他家多么感兴趣,只是单纯的,想看那张冷淡干净的脸退让妥协。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雨,他的洁白染上泥沙,这一眼竟然让人鬼迷心窍。
付峤礼抱着厚厚一沓书从房间出来,说道:“有点沉,我帮你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