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上个普通的高中也没有关系,但是即使家里已经落魄,他们还是想尽量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她面对的刁难尚且如此,成年世界的人情世故又怎么会轻松。
就像搬进梧桐巷后面对着百般清苦的生活,谁都不适应,但是谁都在彼此面前好好的适应着。
所以她的回答也只能是,“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看,摔得也没有很严重嘛,只是有块淤青,都没有擦破皮,只要不碰到就不会痛,没有什么影响啦。”
爸爸低着头给她擦药,空气凝固般的安静,他们又默契的在彼此面前好好适应着改变的生活。
妈妈在一旁打破着气氛的僵局,“没事就好,你走路也要小心点,幸好这次摔得没有特别严重,不然这几天军训多遭罪。不过要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事,一定要跟爸妈说啊。”
“妈你放心吧,你看我什么时候吃亏过,这次真的只是小事。”
吃完饭,爸妈让她抓紧时间去午休,她回房间躺下后,才放松了仍然有些肿胀疼痛的膝盖。
爸妈估计因为她的膝盖一中午都没有睡,不知道是在心疼她是淤青还是她的处境,又或者两者皆有,她到了时间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客厅。
见到她出来,语气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她说拜拜,她也笑着回应一句去上学了。
她在楼道里没有碰到付峤礼,从巷子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了付峤礼已经等在公交车站牌前。
烈日当头的中午,路上没有多少人,寂静得只有风吹树叶的静响,还有她脚下的脚步声。
渐渐近了,付峤礼闻声回过头来。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视线也是不动声色的挪向她的膝盖,然后才看向她。他开口,“还疼吗。”
付峤礼有一种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分寸感,很多时候,他其实已经读懂了她的想法,同时也读懂了她不想被揭露出来,所以装作没有读懂。
她忽然又想到了中午和爸爸妈妈的对话,他们大概猜到了她不只是自己摔一跤,但也猜到了她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所以装作信了她的说辞。
她维持的自尊心那么明显,那么脆弱。
烈阳太刺眼了,她的眼睛又快要泛酸。
寂静的中午传来阵阵遥远的蝉鸣,风又卷过树叶,在脚下留下动荡的树影。
在蝉鸣再次涌入耳朵时,她微微侧开了付峤礼的视线,“疼。”
第13章 13.
中午的公交车上没有多少乘客,静得可以听到碾过马路的声音。
车里开了冷气,温度恰好,稀薄的窗帘却遮不住外面毒辣的日光,落在眼皮上让人愈发昏昏欲睡。
中午回家后,父母看到自己的淤青后既担心又没有多问的表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所以中午她都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硬躺到了闹钟响,到了这会儿反而困倦。
实在抵不过眼皮的沉重,下午还要军训,她回头跟付峤礼说:“到了站叫我。”
他坐在她的身后。
听到她的话,点了下头,语气很轻地说:“好。”
得了付峤礼的同意,她挪了个放松的姿势,靠着座位闭上眼睛。
也许是因为真的太困了,又或者是因为翻涌的情绪到现在才慢慢松懈下来,她很快就睡着过去。
但是车上坐着的姿势到底是没有那么舒服,她睡得并不沉,困倦中仍然能够感觉到刺眼的光线穿透眼皮,亮得让人直皱眉。
过了没一会儿,刺眼的阳光弱了下去。
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得到,但是入睡中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
光线弱下去以后,她的困倦更深的涌上来,昏昏沉沉着拽进更深的睡眠,只是在那微弱的清醒消失前,心里大抵有个答案,是付峤礼吧,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是她那不对别人投入完全信任的警惕性仍然存在,在付峤礼叫她之前,她自己就醒了过来。
眼皮困倦得还没有完全睁开,感觉到车还在行驶,开口问道:“还没到吗?”
还没有完全清醒,嗓子的发音轻得连自己都怔了一下。
“没有。”付峤礼在身后回答她。
两句话之间,她困倦的眼也慢慢睁开,这一眼看到了那块挡住了她旁边车窗玻璃的窗帘。
窗帘由于常年旧损,尼龙扣已经没法扣在一起,布料也陈旧,稀稀落落的散在一旁,即使拉过来也会散回去,根本没办法遮光。
此时付峤礼的手一直捏着窗帘靠近她的这一端,充当了那个尼龙扣,让窗帘能够牢固不落的遮着会晒到她的光线。
她睁开眼后就看到了付峤礼拉着窗帘的手,由睡眠沉没的记忆也涌了上来。
这就是她感觉到光线暗下来了的原因吗。
她仍然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微仰的头望着他的手,“不累吗。”
他的回答还是少得像沉默,“还好。”
“还好?”
“嗯。”他解释,“手肘撑在椅子上,所以没有用什么力。”
“但也没有自然放着舒服吧。”
“还有一个站就到了,你还睡吗。”
静了一会儿,她没忍住轻笑一声,“我发现你这个人精明得很,不想回答的问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选择岔开。”
他不说话了。
她继续道:“要么就是沉默。”
“……”
她不逗他了,“手拿下来吧,我不睡了。”
不过他倒是很听她的话。
他的手放下来以后,没有了控制的窗帘慢慢的又滑落回去,被遮挡的光线再次从玻璃窗外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