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从不苛责为难他,对这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班长很是放心,连原因都不多问,还关心他是不是受了伤。
他面不改色地说?谎,“没有,可能只是有点累,有点酸痛,去喷点药就好。”
“行?,你去吧,我跟第一节 晚自习的老师打声招呼,你要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好,谢谢老师。”
“行?了,去吧。”
得了老师的应允,他几乎是等不及一秒钟的就转身跑出篮球场。
班上?的人?看到他离开,不明就里地问:“班长去哪儿啊?”
“他去趟医务室。”班主任继续组织大家收拾东西,“你们?几个男生把?没喝完的水搬回去,别一个个闲着。”
随着篮球场在身后越来越远,热闹也离得越来越远。
在穿过?篮球场的小路后,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经过?的学生,这个时?间已经快要上?晚自习了,大多数人?又都聚集在篮球场,静得能听到他还没有平静的呼吸,短促而焦急。
在踏进那条窄细有青苔的路后,随着他放慢和放轻的脚步,老旧的实验楼后几乎被废弃的洗手池也渐渐出现在了视野。
老旧的实验楼几乎挡住了身后的洗手池所有的阳光,不管外面多么高温晴朗,这里永远是阴冷的、潮湿的。
青苔布满了边角,水流滴滴答答。
寂静的空气?里,只有他被放大的呼吸,急促而不安。
他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于?诗遥,她坐在路边石上?,抱住屈膝的腿,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抬头看,依然空洞麻木的望着面前的视野。
他的手指牵扯着此时?的心脏,难受得僵硬紧绷。
他很轻地走到她的身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很轻的,握住了她抱着膝盖的一截指尖。
从他手指传来的温度似乎终于?惊醒了她,她微微抬起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刻,看到她眼底里有自己的倒影,他才感觉到没有那么紧绷,心脏收缩的痛却仍然还在。
他用很轻的声音,“是我,付峤礼。”
“我在。”
第24章 24.
住在这样一座绕个弯打听几圈就能认识一个人的小城市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会从身边的无数人里听到无数其他人的名字。
其他人也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一点风吹草动, 就会像苍蝇闻着腥味儿一样四窜,没人在意是真是假,越是香艳, 越是兴奋。
穿着稍微短一点的裙子或者染个颜色鲜亮一点的头发, 从街上走过会招惹无数目光, 有惊艳,但更多的是复杂的, 风言风语会从一人一张嘴中传成真的。
女孩子漂亮一点, 一定是有坏心思的。
被男人缠上, 一定是本身就不检点。
规矩, 保守,安分, 好像这一切才应该是这座牢笼里的规则。
如果?你?偏要鲜活得格格不入,自会有大把大把的流言磨断你?的骨头, 直到?你?规训成和?所有人一样腐烂的淤泥,看着你?低头、求饶,变得和?他们一样平庸。
曾经有着家里的庇护,可以抵挡那些腐烂的恶意,但是随着大树倒下, 那些早就已?经堆积的恶毒,排山倒海一般的覆灭过来,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那张曾经只能仰望的脸向他们求饶。
看她哭泣,看她流血, 看她狼狈不堪,然后手舞足蹈的向更多人大肆渲染, 这是她坏事做尽的报应,兴奋地欣赏着她被越来越多的人诋毁的崩溃。
能做的是什么呢。
他们也都只是未成年。
甚至这里的风气就是如此, 为什么别人就没有这样的传闻,只有你?被这么多人说,说你?的人都是你?的同学,他们难道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定是你?本身就坏,你?要是自己没有问?题,谁会说你?。
能做的,只有强撑着自己的头颅,绝对?不能低下。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要笑,要笑得好看,要笑得满不在乎,要笑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不要去看,不要去听,迟早有一天能够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可以容得下很多灵魂的地方?,好好生活。
可是语言的力量,真的不会痛吗。
即使是刀割般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布满全身,也会有遍体鳞伤的一天。
从娇生惯养到?落魄,不习惯的到?底是身体上的贫苦,还?是心理上的折磨,生活变苦总会慢慢习惯,而心上的伤呢?
又该怎么愈合。
那一年她刚满十五岁。
第一次崩溃的那天是初三那年,就像今天在教室里一样,浑身的血液逆流倒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因为紧绷而变得充血狰狞,眼睛也挤满猩红,如同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想要摧毁一切,想把面前的所有人都撕碎。
好恨啊,真的好可恨啊。
那天救了她的是爸爸打来的电话,那时候已?经放学了,爸爸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出校门,他和?妈妈刚好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顺路陪她一起回家。
她那丧心病狂的状态在看到?爸爸的电话时暂停,血液冷却?下来,脑子里是因为蓦然停下的疯狂而嗡嗡直响,像电影里爆炸后静音的耳鸣。
冷静下来以后,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状态,连自己都后怕。
因为那个时候她好像做得出来任何事,包括杀了所有人,让他们全都碎尸万段。
从那以后,她开?始强制自己戒掉了手机,不再使用以前的号码,不再去看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