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得太远了,我找不到?你。”
“所以?你就在最亮的灯下面等我?”
“嗯。”
“我要是不回来找你呢?”
“那?就一直等。”
好一会儿,她撑不住了,微微偏过头,借着夜色模糊了自己?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嘛,确实?让你坐在那?里你等了我好久,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当然要回来找你啊,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吧。”
“嗯。”
“别难过,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
“嗯。”
她像玩笑似的将这段话题敷衍过去,到?了家后,跟他像往常一样说拜拜。
上楼到?了家门口,胸口的沉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了门,扯着笑跟往常一样,大声喊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而那?晚她抱着吉他在橘色的灯光下唱的歌,直到?很?多年后,付峤礼都?还清晰记得。
那?晚她唱完那?首歌,孤独却自由的旋律停下,在场的人如梦惊醒般从曲调中?抽回神,然后鼓掌欢呼,周围都?是差不多同年龄段的年轻人,拥挤在鱼缸一般的小城市里,怀揣着心事各异的痛。
有人率先高喊了一句,“我们的梦想都?会实?现?!”
“全都?实?现?!”
“挫折全都?一边去吧,我一定会成功——”
“要快乐!”
“要发财!”
“要找到?女朋友!”
江边的夜风吹向了远方,她也混在其中?,朝着江水不绝喊道:“我要逃离苦难,飞往更远的地方!”
那?时候他静静坐在灯下的长椅,看着她又?笑又?跳的快乐。
吉他明?明?已经停了,可那?首她刚刚唱完的歌,仍然在耳边哼唱着:
“生命终会是一场告别,盛开的也会熄灭。
时间它会带我走远,
到?另个世界。
我在旷野等一朵花谢,等风翻过下一页。
我终将会不辞而别,将生命重写。”
第28章 28.
高一的那一年, 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第?一次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不过她所在的是成绩最差的普通班,放眼全年级的排名, 她仍然在中下游。
但是这样的进步已经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包括这个学期以来所?有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连老师都?看她带上了不少赞许,也让那些冷不丁的声音暂时消停了许多。
爸爸妈妈对这个结果也很意外, 看到成绩时热泪盈眶, 语无伦次, 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一边感念着?她长大了, 语道激动处,爸爸眼眶含着?眼泪说:“以后就算诗诗一个人生活, 爸爸也放心了。”
她觉得怪怪的,“我怎么会一个人生活, 我们?一家人不是在一起吗?”
妈妈暗自碰了碰爸爸的手肘,而后笑着?笑骂道:“就是啊,你爸真不会说话。”
爸爸也反应了过来似的应了声。
可后来在一次次瞒不下去的端倪里,她好像才终于明白了这半年?多,一次又一次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在送爸爸去医院的路上, 深夜已经寂静得不见多少行人,路上焦急,爸爸也因为隐隐复发的病痛而面部痛苦。
眼看着?已经没法再瞒住她,爸爸也不再遮掩痛苦, 将这半年?来的复发和治疗都?告诉了她。
去往医院的路上夜色浓重,灯如鬼魅, 更像是地狱的鬼在沿路锁魂。
她的眼泪在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爸爸拍拍她的手, 隐忍着?痛苦的声音安慰她,“没事,你妈妈这半年?一直在陪我检查,各项指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爸爸很积极的在配合治疗,不要?太担心。”
那时候虽然觉得自己被隐瞒了半年?多,爸爸在病痛着?,而她到现在才知道,但是听到爸爸说的情?况一切还在好转,她仍然在相信着?明天会变好。
为了防止还有什么事被隐瞒,检查的单子她全都?看了,相信了爸爸说的各项指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命运是苦的,可是并没有到绝路。
只是她不稳定?的情?绪起伏,豁口似乎被撕开得更深了。
她的暴躁易怒开始越来越频繁,每天要?用更多安静的时间让自己平静,可是这个世界那么的吵闹。
也许是因为太焦虑爸爸的病情?,她的失眠开始渐渐严重,已经由从前普通的难以入睡到彻夜难眠。
搬到梧桐巷后,本就还没有彻底习惯这里嘈杂的环境,入眠至今仍然困难,梧桐巷里挨家挨户的吵闹杂音本就像没有隔音一般,现在更是清晰地穿过了墙和耳膜,在她的脑海里无比清晰的放大。
夫妻吵架,小孩哭声,锅碗瓢盆摔摔打?打?,沿街大排档的酒瓶碰撞,小摊小贩吆喝的喇叭。
这一切本该被夜色过滤一遍的声音,全部钻进?她的耳朵,在她的大脑里拥挤成一团,快要?爆炸。
闭着?眼睛硬躺了一夜又一夜,从天黑到天亮。
听到闹钟响的那一刻,失眠一整夜都?没有睡着?的焦躁感达到了顶点,她发狠的将枕头狠狠朝着?墙壁砸过去,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失控的精神病人。
而她最后的一点清醒和理?智,是用枕头,因为不会发出声音惊扰爸爸妈妈,柔软的枕头也不会砸坏任何东西。
她在这样的自我控制里,让自己仍然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后起床洗漱,顶着?已经困倦负荷到快要?爆炸但是丝毫没有一点困意的身体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