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是?他那边病房的窗外?好看的朝阳。
“诗诗到车站了吗?爸爸已经醒了,你妈妈刚刚买回来早饭,诗诗也要记得吃早饭。”
然后又拍过来一张,是?放在病床旁边的矮桌上的早饭,水煮蛋,牛奶,包子?,但是?全都有着医院里的食物的样子?。
她咬紧下唇,从书包里拿出那罐付峤礼给?她的坚果,一颗又一颗的塞进嘴里,眼泪流下来顺着嘴唇流淌进了嘴里,每一粒坚果都是?又咸又苦,唇腔里只有泪水的味道。
等她用力的将坚果咽下,擦掉了满脸的泪水,给?爸爸回了信息:“当?然吃了,不然好几个小时?的高?铁,路上多饿呀。我出门前?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还?加了两个煎蛋。”
爸爸很快就回了过来,因为手机一直就放在旁边等她的回复,“诗诗一个人?能吃这么多啊?”
“那当?然,我可不会亏待自己。爸爸妈妈也要多吃点,照顾好自己,我现在在去高?铁站的路上,等我上了高?铁给?你们发信息。”
她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过完了那一年的国庆节,每天陪在医院里,帮爸爸跑检查和缴费,帮爸爸妈妈买饭。
住院楼里总让人?觉得压抑,走廊里坐满了陪床的家属,个个面?色凄苦,空气里是?弥漫不尽的消毒水味和药味,随时?都有人?痛苦的哀嚎。
她那个时?候已经失眠到了极差的状态,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是?难以入眠,但是?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她闭着眼睛装作熟睡,听着那些在深夜里的痛苦□□和护士们急匆匆的脚步声,总觉得像在一场噩梦里,下一次的噩梦里就会是?她的亲人?。
但在负荷的边缘,她仍然在好好维持着自己。
手机里,付峤礼仍然会每天都给?她发信息。
“出门了。”
“上车了。”
“放学了。”
“晚上提前?开班会。”
“下晚自习了。”
“到家了。”
只是?,每一天报备行踪的消息最后,比往常多了一条。
“我会在。”
她在有一天夜晚,长期积压的痛苦让人?忽然干呕,生理性无法控制的干呕,她怕惊醒爸爸,躲到医院里的卫生间。
呕到最后,仿佛浑身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眼泪都难受得逼了出来。终于结束了这阵干呕后,浑身发热,筋疲力尽。
衣服里手机震动。
付峤礼给?她发着到家后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会在。
那个时?候她用还?在颤抖的手,拨通了付峤礼的电话。确认着自己应该不会再干呕,才走出了卫生间。
她去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吹吹风,冷风吹散了浑身的热,背上出了一层汗,在风里散不下来。
“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语气有些紧张。
“没有怎么。”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虚弱,她再次开口时?刻意用了点力气,语气轻松一点,问道:“在复习吗?”
“嗯,刚到家洗完澡,再看一会儿书。”
“你继续复习吧,我不会打扰你,电话这样一直通着,可以吗?”
“好。”
那晚紧绷的情绪难得是?放松了很多,只是?手机流量也用掉了很多,最后手机电量也因为没有电而自动关机了。
她醒来的时?候,坐在医院半夜的急诊室。
模模糊糊间,有人?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个子?很高?,清瘦,干净的白色衬衣,她浑浑噩噩的想着,付峤礼在这里做什么,走得她头都晕了。她想叫他别走了,可是?她好像还?在半梦半醒中,开不了口。
直到那个人?从她胳膊下拿出温度计,声音是?陌生的,“还?在发烧,不过比上半夜低了,三?十七度八。”
旁边听到妈妈的声音,“医生,要不要再给?她挂个水啊?”
“再过几个小时?吧,她才挂完没多久。等她醒了,记得让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平时?里多做点运动,看这体质弱成什么样了,吹了风烧成这样。”
等她退了烧,妈妈亲自送她回了南苔。
她仍然在失眠,所以爸爸妈妈半夜以为她睡着以后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他们觉得这里环境太差了,影响她休息,而且她看着爸爸躺在病床上估计也着急,所以还?是?让她先回去。
她没有反对,因为在她高?烧那几天,爸爸妈妈很心疼,还?要分神照顾她,也变得很憔悴。
她好像帮不上什么忙,是?他们的累赘。
她是?一个没用的人?。
帮不上任何忙的人?。
只会拖后腿的人?。
只会增加烦恼的人?。
没用的人?。
没用的人?。
没用的人?。
……
“别写了。”付峤礼夺过了她的本子?,把那一页撕掉。
他撕得很用力,仿佛不是?想要撕碎那张纸,而是?想要撕碎她心底里所有的消极和负面?。
可是?本子?被?他夺走以后,她难受得像蚂蚁爬过,手臂都开始在不停发抖。她去抢回本子?,“你还?给?我,付峤礼你还?给?我。”
她坐着抢不到,干脆站了起?来,像是?被?上了机械发条一样,身体的指令只有抢回本子?,疯狂运作,直到报废。
付峤礼把本子?丢开很远,她下一秒就要跑过去,然后被?付峤礼拽了回来。把她拉回面?前?后,伸手将她的另一只手腕也抓住,紧紧的握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