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薇让言川他们先回客栈,云实和张白前却不依,云实只是摇头,用关切的眼神凝视她。
偏头看张白前,张白前紧抿双唇,望向鹿梨的眼神复杂,张白薇不确定那里面是否包含喜欢。
黎明将至,张白薇一夜未合眼,意识恍惚。
睁开双眼,却没有看到鹿梨的身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缠绕心间,张白薇起身抓住阿瑜的手,慌忙问她:“鹿梨呢?”
阿瑜垂下红肿的眼眸,哽咽道“小姐去了老爷房间。”
鹿梨哭到双眼通红,却在某个瞬间记起了父亲临走前说的话。
打开他的房门,脑海中不自觉放映曾经的一幕幕。
他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憔悴模样,坐在灯下喝茶的模样,两人静坐在一起下围棋的场景。往事历历在目,他的音容笑貌都记在心间,却为何此刻的心如此不安?
鹿梨踉跄走进房内,一步一步靠近床边,一副早已泛黄的泼墨山水画就悬挂在床后面。
颤抖着双手,取下它。
一阵响动,鹿梨讶然望着眼前出现的一道木门。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发现父亲的房间里有密室。
轻轻推开木门,一条暗道映入眼帘。
一阵凉风吹过,鹿梨不禁打了个寒颤,转身取过一盏烛火,走进暗道。
越往里走越寒冷,鹿梨手中的灯烛摇曳微弱的光,四周昏暗一片,可她并不害怕。
转身是一道石阶,鹿梨毫不犹豫走下去,走下阶梯,视线突然变亮,墙壁上悬挂着莲花瓣纹的灯烛,房间中央放着一具冰棺,鹿梨的心狂跳不停,颤抖着双手走近,在瞧见里面人的面容后,眼泪止不住地外涌。
她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双眼紧闭,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鼻梁秀挺,唇色透出粉白。身穿秀白长裙,长发及腰。
忆起父亲往日认真望着自己,眼神柔和,是她不懂的深情。
原来他在通过自己与母亲相似的眉眼怀念母亲。
也曾听过别人感慨,“鹿小姐的娘有沉鱼落雁般美貌,鹿小姐越来越像你娘了。”
小时候不懂为什么父亲在拒绝媒人说媒时,会说:“不必,我答应过我妻子此生绝不纳妾。”
今日才发现,父亲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她双手交迭放在腹部,一块剔透的玉贴在她瓷白手背上。
正欲伸手拿开,张白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碰它!”
鹿梨受到惊吓般慌忙收回双手,回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张白薇。
张白薇一脸歉疚,“对不起,鹿梨,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就贸然闯进这里,我只是担心你。”
鹿梨缓缓摇头,“没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张白薇望着眼前纯白散发温润光芒的玉石,脑海里反复回想曾经和言川探讨的的寒冰玉,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该以何种姿态去和鹿梨讨要它,张白薇陷入纠结。
鹿梨察觉到张白薇的目光牢牢定在这块玉石上。
不禁开口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白薇收回目光,脸转向她,平静说道:“寒冰玉,我也是第一次见它,之前就只是听别人说过它。”
走出密室,鹿梨坐在鹿谦松的卧房里,久久回不过神。
一个接一个的冲击让她此刻头脑发懵,只是一想到父亲倚靠在自己怀里交代遗言的场景,鹿梨就觉得心如刀割。
这十六年来,在他的庇护下,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一个任性的大小姐。是他用自己的身躯撑起了为她遮风挡雨的家,只是从此以后,家没了,只能任由风雨吹打。
再也没有人会把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再也没有了。
原来最彻骨的悲痛,不会让人顷刻间崩塌,而是宛如身上多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即使不触碰,也会让人疼痛难安。
张白薇呆坐在内院回廊处,望见言川神情严肃快步走来。
“言大哥。”张白薇起身主动开口。
“嗯,我来时听说万柏岭毒发身亡了。”言川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言大哥,我已经知道寒冰玉的下落了。”张白薇话音一顿,迎着言川的眼神,接着说道:“我猜错了,它不在万家,而是在鹿家。”
言川的眼神微闪,同张白薇一样陷入沉默。
出殡这天,骤雨初歇,天色阴沉,鹿梨穿着孝服,神情悲恸。
青山绿水间,一块墓碑上刻着鹿谦松和夫人柳羡的名字。
鹿梨按照鹿谦松的遗愿,将他和此生挚爱柳羡葬在一起。
鹿梨磕完头,起身却瞧见两只黑色飞蝶停在墓碑上,想伸手去触碰,却看见它们挥动翅膀围着自己转圈,随后翩翩飞走。
鹿梨凝望着蝴蝶飞舞的身影,在心里和他们告别。
“爹,娘,谢谢你们,我很庆幸这辈子能做你们的女儿,期待我们重逢的那天。”
从此,这世上最爱鹿梨的两个人长眠于此,也永存她心间。
张白薇背着包袱站在鹿梨卧房前,踌躇要不要进去向她讨要寒冰玉。
抬起双手,正想敲门。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鹿梨憔悴但不失清婉的面容。
她试图露出笑容,却透出苦涩,“白薇姐,你这是要走了吗?”
张白薇心有不忍,缓缓点头。
鹿梨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木匣子,走到张白薇眼前,递给她,“我那天听到了你和言大哥的话,你是不是在找它?”
张白薇抬起盖子,望见里面那颗洁白无瑕的玉石,正是前几日在密室里看见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