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完整而正确地背诵完了。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
教室里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但林霜飞却并没有就此坐下。
直到掌声停止。
她才慢慢开了口，语调温和，就像平常说话一般，“老师，我并不是因为您的要求才背的这篇课文。”
“我做是因为我能够做到，而不是因为您才做。”
言外之意。
我的优秀是因为自身，而非您的教导。
说完。
林霜飞没有再等李筎说话，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只有她自己知道，表象的冷静之下，是如鼓的心跳，还有……
她垂下眼。
看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的手指被同桌在桌下轻轻握住了。
温热的触感包裹着她冰冷的手。
连同那战栗的心。
一起被温柔地庇护。
她在这一瞬间，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如果人类有变化之术。
可以的话。
她想变成一只翩跹的蝴蝶。
光怪陆离的世界太奇妙，纷飞是一场充满荆棘与芬芳的冒险。
但疲倦之时。
会有一双手将她轻轻托起，让她得以喘息。
-
教室里的议论声重新热血沸腾起来。
“我就知道！学委能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招笑了吧老师，想搞针对，结果咱们学委还真背出来了。”
“哎，不好意思了老师，我们学委跟您的草包课代表不一样，我们是真有能力。”
“我一想到老师觉得用这招能抹黑学委并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就想笑。”
“课代表什么都没做，怎么天塌了。”
……
在这片嬉笑声里。
李筎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恰好这时。
隔壁的老师走过来，敲了敲开着的前门，说：“李老师，你们班……”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隔壁班老师也顺势看了一眼十四班。
同学们方才的气焰也顿时消了下去，没有人再开口。
见安静下来，那老师便没有再说什么，同李老师说了两句，便回了自己教室。
李筎站在讲台上，沉默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书，开始了今天的上课内容。
-
课后。
宋莺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拍拍林霜飞的肩膀，语气调侃，“咱们霜宝每天偷偷背课文，这辈子就等着这一天了是吧？”
林霜飞笑了笑，解释道：“不是，这几天……”
她顿了顿，换了个措辞，道：“做月考要用到的笔记，看了很多遍这篇课文，所以就背下来了。”
其实后面的课文她也因为反复多次地观看而记得滚瓜烂熟。
只是没有想到。
有一天，知识竟会用到这上面。
路朝略微挑了一下眉，看向她。
所以。
给他做笔记的时候，要用心到什么程度，才会连原文也能记得这样熟悉。
“哦，是哎，快月考了。”
宋莺时无所谓地耸耸肩，“感觉这次月考不会出很难，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太难了不是太打击学生的积极性了？”
“嗯，”林霜飞赞同地点点头，“其实就算很难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简单的话，大家分都会高，难的话，大家的分都会低，反倒是因为难度变大，大家的差距才能拉开。”
路朝侧过身看她，挑眉问：“这就是学霸的从容？”
林霜飞一愣，而后笑了笑。
“哈哈哈哈，还真是。”
宋莺时捏了捏林霜飞的脸蛋，转过头看向教室后的挂钟，“我回去了啊。”
“嗯嗯。”
林霜飞揉着自己的脸，低下头接着先前的笔记写。
忽然间。
走廊里传来一阵哄闹声。
紧接着，几个同学从外面跑进来，满脸红光。
“我靠，喜报啊！”
教室里的同学都看了过去。
“怎么了？”
有人问。
“教育局来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嘻嘻，我还是喜欢李老师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哇塞，你们是没看到，刚刚我从办公室出来，她的表情有多精彩。”
“啊？真的假的？”
“当然！”
同学们讨论得如火如荼。
林霜飞写字的手微微顿住。
而后。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上一次，路朝曾说过的话。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同桌身上。
停顿几秒。
她低声询问：“是你吗？”
路朝撑起下颚，慢悠悠道：“什么？”
“就是……”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从前，她不曾遇见过路朝这样的人。
她周围总是同她一样的。
大家的家境大差不差，都只是普通人。
可是路朝同大家都不一样。
他很特别。
不仅仅有出色的家境，令人咂舌的财富。
还有他面对任何人，都不惧的勇气。
大家总是或多或少担心把事情弄砸了，即使是无用的人际关系，也总要维持表面的所谓的“过得去”，没有人不害怕孤立无援，因此总尽量与大众保持一致。
在这种沉默的胆怯里，甚至有人会默许他人的霸凌。
她知道。
因为她就是这样胆怯的一个人。
在面对别人的刁难时，她总是竭力避免直面的冲突，即使对方已经十分过分，她也总想着以委婉的方式解决，维持所有人的体面。
她知道，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被称作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