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她感觉到头顶传来一点很温热的触感。
而后是老板娘温柔的声音。
“都会过去的,没事的,嗯?”
“生活会摧残你,但你得站起来。”
“累了就歇歇。”
女人的声音轻而温和,手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像是面对自己孩子一般的宠溺慈爱。
是林霜飞这么多年,再没体会过的。
终于。
那细微的似小兽般的呜咽逐渐放大,慢慢地,终于像是回到过去的某一刻,还被爱着的某一刻,放声大哭了起来,就像过去一样,肆无忌惮,毫无保留,宣泄着遭受的委屈。
晚秋的落叶一片片飘落,簌簌作响,天空变得灰蒙蒙,像是不见天日的昏暗。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天色也愈发地暗下去。
临云街。
林霜飞盲目地走回了熟悉的街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她近乎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那个并不陌生的小区。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而又安静。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临云街最核心的地段,透过窗户,外面摩天高楼四起,夜幕降下后,各色霓虹亮起,这座不夜城延续了白天的繁华,甚至更甚。
她就这样,蜷缩着靠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久到,意识渐渐沉迷在这片无边的夜色里。
不知过去多久。
恍惚间,像是被温柔地抱了起来。
她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人。
而后她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那人转身似乎是要离开。
四周都是沉寂的夜色,安静而又孤独。
这一瞬间,林霜飞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
路朝顿了一下,回过身,嗓音低而沉,“醒了?”
声音在暗夜里响起的瞬间,将林霜飞彻底唤醒。
那些纷乱茫然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
她松开了手,说了声,“抱歉。”
路朝垂下眼,目光在她刚刚触碰过又松开的指尖上,停顿几秒,直至那隐约的温热渐渐冷却。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她,没什么情绪,“抱歉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
他说。
语气平淡。
像是从头至尾都不曾生气过。
夜色沉寂,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只余下黑暗里,彼此间细微的呼吸声。
许久。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
这一天里,无数次浮现的念头。
终于,成为了实质的决定。
“路朝。”
她声音很轻,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眼睫慢慢吹下来,双手交迭,微微攥紧。
昏暗的夜色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情绪的保护。
“你之前说,继续做同桌的事。”
她说得很慢,手心也攥得越来越紧。
“还是算了吧。”
话音落下。
一片死寂。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攥紧的手在这句话说出口后,慢慢地松开了。
半晌。
她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带着一点她分辨不清的情愫。
他的嗓音比方才沙哑了些。
“为什么?”
“……”
林霜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偏了偏头,视线透过玻璃窗,投向外面,看见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缤纷。
对翩跹的蝴蝶而言。
纷飞是一场充满了荆棘与芬芳的冒险。
遇到芬芳固然是好的。
可面临荆棘时,那些扎向自己的刺,会长久地留在躯壳里。
随着纷飞,未被拔尽的刺将会刺向同伴。
无论是荆棘本身,还是存留在她身体里的尖刺。
她都不愿让他再卷入。
只是。
有一瞬间。
她心底还是忍不住会生出一个幻想。
如果。
如果她也能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就好了。
是不是。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不用被驱使着往前走。
也不用承受这样窒息的痛楚。
“林霜飞。”
黑暗里,他忽然念出了她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这样叫她。
不是同桌,不是林飞飞。
没有了亲昵的称呼。
只剩下冷淡而又疏离的全名。
许久。
他喉间溢出一丝仿若自嘲似的笑,语调沉冷,再没有从前的温和,“你没考虑过我,也没考虑过你自己。”
说完,他转过身,离开了。
听见房门从外被关上。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里。
林霜飞慢慢将自己蜷缩,下巴搁在膝盖上,闭上了眼。
胸腔里的空气像是在减少。
让人难以呼吸。
她清晰地知道了一件事。
她喜欢的这个少年。
不会再对她好了。
夜色浓重,表盘里的指针转动着,一切都被时间推动着变化。
周一。
学生们重新回到学校,教室里再度变得吵闹起来,同学们一如既往地嬉笑打闹。
林霜飞埋着头,在桌上填写住读申请表格。
忽然间,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响。
紧接着是一瞬的沉静。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有些诡异。
林霜飞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回过头。
只见教室门口,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在和老胡说着什么,随即,老胡道:“周颖、路朝先出来下。”
教室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两人从座位起来,朝外走去。
而后两人被警察带走,老胡面朝同学,吩咐了句,“先上自习,安静,别乱议论。”
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