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她隐约听见身旁,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谁想上那些课。”
声音很轻,几乎隐在了两人的争吵声之下。
随即,林槐序就站了起来,扬声说:“我不吃了,回房间去了。”
说完就要走,但经过林霜飞时,顿了一下,明显是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讷讷了句,“我先回去了,姐。”
她点了一下头,没动。
林槐序动作有些小心,避免碰到她,退出来后才大步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林父也下了桌。
只剩下林母还在收拾着桌子。
餐厅里变得有些安静。
林母收拾得差不多了,拿着抹布擦拭着桌上残留的污渍。
暖黄调的灯光下,林霜飞安静地坐着,脸上几乎没有情绪,淡薄得有些陌生。
从前女儿的话也不多。
但却不像现在这样。
就像是。
将他们都当做了陌路。
林母的动作逐渐变得有些慢,终于,她慢慢停下,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安静许久。
林母才忽地开口,“霜飞,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气妈妈对不对?”
林霜飞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像是很小的时候。
她把小霜飞送到爷爷那边时,半蹲着看向女儿,说:“霜飞乖乖的,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那个时候。
小霜飞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软糯。
“妈妈,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丢在这儿?”
“我害怕一个人,妈妈。”
小孩子的表达不像大人那样清晰明了。
她知道小霜飞在说什么。
可她最后却在愣神过后,像是没有听懂那些话里真正的意思,只是说:“霜飞哪有一个人,爷爷奶奶陪着你呢,不要怕,霜飞听话。”
她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就这样失望地暗淡下去。
可也只是装作不明白,转过身,赶了回云宁市的车。
其实早已在很久以前。
她似乎就已经忽略了女儿的诉求。
以各种名义上的借口。
工作太忙、经济紧张、形势所趋、没有办法……
因为她从不争抢,也不会让她这个母亲为难。
这一瞬间。
林母忽然感觉到心里像是揪了起来一般,慢慢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对女儿究竟做了什么。
“霜飞,妈妈真的……”她慢慢闭了下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声音里竟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哭腔。
好一会儿。
她终于说出了口,仿佛是隔了漫长岁月,与过去的自己重迭,说出了当年面对小霜飞时,就该说的那句,“妈妈做错了……”
“我不该那样做的……”
林母低下了头,手挡在眼睛上,很用力地按着。
语调里的哽咽却从掌缝里泄露。
“是妈妈没做好,霜飞。”
说到最后。
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还是没能忍下,慢慢地失控、倾泻。
低低的哽咽逐渐变大,再也藏不住。
林霜飞垂着眼,安静看着。
许久。
她才慢慢地伸出手,很轻地放在妈妈的肩膀上。
她看见妈妈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而后肩膀抽动得更加厉害。
语调断断续续的,“霜飞,能不能原谅妈妈?”
“你想要的钢琴,妈妈现在给你买,还算晚吗?”
“……”
林霜飞顿了一下,放在她肩上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回。
只是母亲已经抬起头来,湿润泛红的眼睛看着她,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惶恐。
仿佛已经被这些愧疚与痛苦压得快要垮了。
她抿了一下唇,手掌收回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很轻地拍了一下。
“不算。”
她轻声说。
眼底的情绪却始终很平淡。
好似。
一点也不在乎。
林母却像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红着眼说:“霜飞,妈妈以后一定不会再那样了。”
“好。”
她说。
而后的几天。
林母似乎也真的开始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在饭桌上,开始有了自己的专属碗。
尽管那是很久以前,和林槐序那只一起买的,但从来只有他的碗会单独被拿出来以示区别对待。
如今。
她也有了自己的区别对待。
寒假短暂,放假没多久,就要准备过年了。
林家老宅也在云宁,但不在市区,而是在郊区。
云宁这座城很奇妙,市区繁华异常,郊区却冷清得多,像两个极端。
近些年三伯赚得盆满钵满,给爷爷奶奶换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别墅。
林父是二子,收入比不得老三,地位比不上老大。
因而每次回来,大多事都放在了林父身上。
院子里,几个小辈围坐着聊天,林父林母在厨房,其他人在客厅说着话。
一如每年,热闹又普通。
“哥哥你在玩什么啊?”
三伯家的孩子林霖站在林槐序身后,探着脑袋问。
林槐序随口说了游戏名字,而后道:“别站我旁边。”
语气里还有些嫌弃。
林霖年岁小一些,林槐序不爱跟小孩玩。
不过比他大的。
他抽空抬眼,看见姐姐正坐在最边缘,把玩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没一会儿,大伯家的堂姐林瑜走了过去,和姐姐说着话。
不知说了什么,姐姐平直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温和的笑。
她们年岁相仿,自然有共同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