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辞也发觉他们盯着奚迟有点久:“怎么了?”
“没什么。”霍母立刻收回视线笑道,“难得见你带朋友回来。”
奚迟跟他们互相打过招呼,霍父接过他们手里的礼品交给保姆,霍母则接过了霍以辞递来的一束矢车菊。
“还是你能记住你妈妈最喜欢的花,我就总是送错。”霍父笑呵呵地说。
霍母开玩笑般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还不是你不如儿子关心我。”
他们热情地招呼奚迟进来,转身时奚迟看见霍闻泽母亲的盘发有一缕掉在外面,这对于今天戴了整套首饰,穿着优雅精致的妇人,显然不太和谐,就像打扮时心情很烦乱似的。
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霍家夫妇就像一对最寻常的父母,热情洋溢地跟奚迟聊天,还跟他说起一些霍以辞小时候的事。
其乐融融的气氛,和每个幸福的家庭没有什么区别。
奚迟却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他目光扫过客厅中华贵的装潢摆设,电视还是好多年前的型号了,就算没有人看,霍家这种条件怎么会不换新的,还有一些其他细节,都显示着这两个人平时并不常住这里。
霍以辞看出他的尴尬,对他父母道:“我带奚迟上楼去看看。”
霍母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样子,忙道:“你们去吧,我也去看看他们把菜做好没有。”
奚迟终于从这场景中脱身出来,跟着霍以辞踏上楼梯上了二楼,默默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霍闻泽度过童年的地方,色调华美却缺乏温度,墙上的画已经褪了色,如同过去了就不能再挽回的时光。
“我父母好像有点太激动了。”霍以辞温柔地笑着解释,“可能他们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总是瞒不过他们。”
他们走到一扇门前,霍以辞问:“你想看看我以前的房间么?”
“好啊。”奚迟有些好奇。
霍以辞推开门,里面除了空间更加宽阔,基本上是普通男孩子房间的模样。
角落里的画架上遮着布,桌子上整齐地摆了几本画集,旁边搁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少年时期的霍以辞与父母的合照,阳光笼罩,每个人眉梢都染上了暖意。
奚迟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霍以辞”这个人格对霍闻泽而言,代表着一种梦想。
在这个梦境里,他是父母所喜爱的孩子,拥有最平常不过的家庭关系,在关心和期望中长大,长成温柔而纯粹的模样,拥有热爱每一棵花草的能力。
要说这个梦里的缺憾……
霍以辞向他展示着一个模型:“这是我和闻泽一起拼的,我拼到一半放在那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我房间,把它完成了。”
“真希望能再跟他坐下来,像小时候那样聊聊天。”霍以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
奚迟抿起了唇,如果要完成这个梦的缺憾,就要首先打碎这个梦,让霍以辞知道他和霍闻泽是一个人。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
从房间出来,奚迟的目光投在了隔壁一扇紧闭的房门上,问道:“这一间是霍闻泽的房间吗?”
霍以辞故意带着点醋意笑道:“看来比起我,你对他更好奇。”
逗了他一下,霍以辞马上又说:“你想进去的话,阿泽应该不介意。”
奚迟推开门,端详了一番霍闻泽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房间里色调比霍以辞那间要暗,没什么小朋友喜欢的漫画或玩具,反而有很多教材。
他想象着小小的霍闻泽皱着脸,跟着家教老师上课的样子,想要摸摸他的头。
这时,他忽然看到霍闻泽床头有只小熊,已经很旧了,耳朵上开了线,隐隐露着棉絮。
跟那个人格送到他家的熊一模一样,绝对就是他当年丢的玩偶。
小霍闻泽鬼鬼祟祟地趁着他们搬家,偷偷拿走他小熊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让他心疼又好笑。
没多久,管家上来叫他们吃饭了。
饭桌上依旧是一派奇异的其乐融融,饭后霍以辞去帮他母亲修整玻璃花房,询问了奚迟,奚迟没有和他一起去。
他终于找到个机会和霍家夫妇单独说话。
霍母依然挂着完美的微笑,招呼他吃点心。
奚迟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维持语气的平稳,开口问道:“叔叔阿姨,你们一定也早就知道,面前的并不是霍以辞,而是你们的另一个儿子。”
一句话如同巨浪投入湖面,面前两个人顿时僵住了。
霍父先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小奚,你在说什么呢。”
霍母低着头,手指抓紧了膝盖,指甲陷进去在裙子上揪出了一圈皱褶。
“我受够了,真的受不了了……”她声音颤抖着抬起头,看着奚迟,“我知道他会听你的,你替我求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
“你在干什么!”霍父冲她呵斥道,全然没了刚才那种琴瑟和鸣的意味。
“我不像你,只要有霍家这棵树靠,能继续花天酒地,就可以做个木偶!”霍母眼睛发红,咬着牙说,“我受够了被威胁着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他就是在报复我们,因为我们没有救他。”
“他怪我们做什么,他应该怪那个绑匪,怪他们自己跑出去。”霍父恨恨地说。
奚迟怔怔地看着他们,他知道霍以辞说的“溺水”应该另有原因,但没想到是这样。
同样他以为霍闻泽父母一直在演戏,至少是出于对孩子的愧疚,没想到是迫不得已。
眼前的女人已经接近崩溃了,喃喃道:“你不打他他也不会跑,你自己只会赌,却想靠儿子争继承权,你难道没错吗?我也有错,逆来顺受嫁给你,生出两个我根本没法爱的孩子,最后弄出这样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