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知道了一个秘密。
走在校园里的路上,他听见后面的两个同学在聊天,压低声音议论着考试时抢他卷子那个体育生,说他从楼梯滑下去之后骨折了,估计两个月都来不了。
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两个同学默契地闭嘴加快步伐,他就当作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默默地往前走。
到了小卖部,他拿了平时同样口味的面包,阿姨已经熟悉他了,拿出瓶热牛奶递给他。
他接过来后,没有直接走,而是忽然转过身,往他身后的几排货架中望去,然而并没有搜寻到他期待的身影,反而把后面排队的同学吓了一跳。
早读后第一节 课就是数学,随着铃响一个男人走上讲台,他穿着得体的衬衫,发型干净利落,脸上笑容温文尔雅。
连那些家长都没人看出来这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更不要说对老师天生存在崇拜的孩子们。
数学老师开始讲月考卷子,他的目光扫过所有学生,最后却落在奚迟身上。
这种注视就像一只冰凉粘湿的手,摸在他脸上,如果是二十多岁的他,肯定知道它代表什么。但在这个年纪,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只觉得很不舒服,又难以启齿去告诉别人。
从前被这样看着,他会垂下眼睛躲避,假装在看习题。
可是今天不一样,这个时候那个人也许就在窗口观察着一切,奚迟猛地回头,去看教室后门镶嵌的玻璃,落空后又飞速扫了一圈四周的窗户,可惜一无所获。
“奚迟,你是在走神吗?”
前方传来数学老师略带严肃的疑问。
他转回头,数学老师冲他微笑了一下:“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工整地书写答案。
而数学老师站在他身后,看得却是少年乌黑的发梢下,洁白美好的脖颈线条,纤细而脆弱,仿佛捏一下就会断。
被这种贪婪的视线灼烧,奚迟感觉如芒在背,迅速写完回过身。
“很好。”
老师满意地评价道,很自然地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
隔着校服被触碰的感觉让他泛起一阵恶心,抿起唇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下课后,他的同桌大大咧咧地感叹:“老师好像特别喜欢你,真羡慕啊,第一名待遇就是不一样。”
听见这话,他眼里凝结的雾气更浓了。
同桌对他不理人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接着说:“你下周要去参加竞赛,老师也那么重视,还要亲自带你去。”
是啊,数学老师本来是打算陪他去的,单独在外地待两天。
之后一段时间,他总会噩梦般地想到,如果对方没出事,他会不会经历和之前两个孩子相似的命运,未来又会发生什么改变,至少他很长一段时间会厌恶学校和老师了。
他趴在课桌上,闭上眼睛,和以前一样用假装睡觉来屏蔽旁边人的话。
一整天,他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甚至他特意去边边角角人迹罕至的地方晃,也没看到半点影子。
终于,放学的铃声打响了,他用比平时快几倍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冲出校门,骑上单车向印象中的地点奔去。
夕阳把云际染出了一片璀璨,金光逐渐被暗红色吞噬,天空越压越低,风呼啦啦地鼓动着他的衣服,他拼命往终点赶,生怕错过了。
最后他到达了一片工地,这地方他也只在后来的新闻里看到过,他凭借记忆找到了那栋烂尾楼,爬楼梯一口气上到了顶层。
楼顶的风吹得人侧脸发痛,黄昏笼罩在他身旁,他找了个角落等待着,不知道谁会先出现。
天色渐暗,那扇上来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他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到了身高开始飞长的阶段,显得身形有些单薄,轮廓比长大后清瘦秀气些,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倒是和现在没什么变化。
他收紧了呼吸,因为眼前少年看起来太稚嫩了,头顶上能看见他熟悉的发旋,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有种割裂感。
少年脸上的表情淡漠,眼神里透着没有生机的冷,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泛起一丝狠戾,下一秒却凝固住了。
奚迟走出来盯着他,喊道:“霍忱。”
霍忱不敢相信地怔着,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甚至有丝呆呆的。
“你为什么会来?”
他反应过来后,立刻走到奚迟面前,认真道:“你快离开,很危险。”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奚迟望着他的眼睛,“不行。”
霍忱眼睫缓缓扇动了两下,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奚迟语气带了几分急切:“现在的证据足以让他去坐牢,你现在做了错的选择,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这对他来说,不是太轻松了么?如果他出来后又去找你呢,不如彻底解决。”霍忱语气淡淡的,目光坦然得让他心惊。
他觉得此时的霍忱,比长大后还要偏执,情急下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你会受伤的!”
“你别生气。”霍忱说着,低头看向他抓着自己的手,半晌道,“好,我们走。”
然而就在此时,楼顶的门又被打开了,那个数学老师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奚迟的呼吸一下收紧,数学老师却好像看不见他,走近将目光投在了霍忱身上。
霍忱立即拉住他的手,转身带他走了出去,却在要下楼时突然松开他,自己返回里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