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三道银针就要夺去皇甫松的性命,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甫明方才敢与落秋月以命相搏是因为以她的性情,绝不会伤及性命,可暗器便不一样了,银针既出,便是有去无回。
但那出乎意料地,银针并没有刺入他的体内。
他缓缓睁开眼睛,他分明未曾撑伞,却并没有发觉绵延多时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息,拨云见日,旭日的光辉洒落而下,西方竟有青云环日之像,云雾飘渺而不可及,宛若仙境。
那一刻,时间这个概念似乎消失了,三道银针就这样静止在空中,再没有向前一丝一毫。
楚沐兰心中疑惑,抬头四顾,只见一位青衣公子于九天之上踏云而来,轻轻地,一个“止”字从他口中吐出。
伴随着一道不知从何处飞出的剑气,那本来致命的银针被轻轻拨开,男子挥袖,银针改变了原本的路线,扎在一旁的地面上。
“诸葛家的天机匣?三针索命,楚家真是有钱啊。”青衣公子笑着望向被银针扎入的青砖,此时竟然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青衣公子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容貌算不上出众,可一身谪仙一般的气质给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暗器不错,不过没有内力,便只能伤人,不能杀人了,真是可惜。”那青衣公子缓缓落于落秋月身前。
“本公子——本来也没想杀人。”楚沐兰嘴硬道。
“也是,若是你杀了我三弟,你今天恐怕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青衣公子挑了挑眉。
“你是青云剑圣,皇甫云?”楚沐兰倒是机敏,顷刻便推断出了他的身份。
皇甫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落秋月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青衣公子,皇甫云转过头来也凝视着她。
落秋月隐隐感到皇甫云突破解命境后有些不一样了,先前他的眼眸中只装得下一袭红衣,如今他的眼眸却像是一汪深潭,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映出的——仍旧是那一袭红衣。
在剑圣面前,楚沐兰有些不敢开口,皇甫明二人更是不敢在此时插大哥的话,半晌,落秋月只是说道:“皇甫云,你如今是皇甫家主了?”
楚沐兰内心有些疑惑,这两人看似很熟,可落秋月一开口,又好似这是第一次见面。
想来师傅和此人关系应当有些复杂,他也不便多问。
“是啊,瞒不过你的冰雪聪明。”
“有事说事。”落秋月冷冷地说。
皇甫云并没有被落秋月的态度影响,“我要是不出面,皇甫家也没把握能把你带走,对不对啊,我亲爱的楚少主。”皇甫云转头对着楚沐兰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所以你要带走他?”落秋月沉声道。
皇甫云摸着下巴,做低头思考状,“我本来是要把他带走的。”
“那现在呢?”落秋月明知故问。
皇甫云叹了口气,“带走他,是父亲遗命;拦我的,是眼前佳人。”
落秋月想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可是眼前的皇甫云——确是有几分可怜。
“那便不要管我,就像当年一样,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皇甫云摇摇头,“这一次,我要求个两全。”
落秋月听出他话里有话,可她现在无心管这弦外之音。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今日我只需拦上你们片刻即可,剩下的,交由天命。”
“况且我并非一定要代表皇甫家来此,我,只是你许久不曾谋面的——额,朋友。”他皱了皱眉,似乎这个词让他很不舒服。又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好,我现在要带他走。”她斩钉截铁地回道。
“可是你现在带他回去,也来不及了。”皇甫云叹了口气。
“来得及来不及,总要试试才知道。”一直沉默的楚沐兰发话。
“你都知道了?”皇甫云目光之中有些赞许,“我还以为楚家少主,当真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呢。”
楚沐兰有些不乐意,但是没有多辩驳,“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们露出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我现在应该立刻回去。”
皇甫云递过一个玉牌,“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希望你能收下这块玉牌,若有危机,捏碎这玉牌,这里面有我的一丝神识,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赶到。”
落秋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玉牌,“我不会用它的,而且,我不会再相信你。”
皇甫云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秋月,向前一步便是水深火热,万丈深渊,同我走吧。”
落秋月眼眶有些泛红,“可是你也说了,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事,纵使万劫不复,亦要去做。”
她的目光落在楚沐兰身上,“有些人,纵使天地共诛,亦要去护。”
皇甫云央求,“秋月——”
“滚!”落秋月娇喝。
“好~”皇甫云无奈地转身。
在另外三人震惊的目光下,皇甫云腾云而起——干脆利落地落荒而逃。
“总是个好的开始。”他驾云而去,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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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原谅,就让它留在当年吧。”落秋月声音哽咽,“若是有命再见,我会听你诉说。”
皇甫云身影一顿,想来是听见了这句话。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楚沐兰摇了摇头。
落秋月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楚沐兰的头。“哎呦,我的小徒弟还揣测上师傅的心思了,不提这里的事了,刚刚那些,你全当没看到。走吧,时间很紧,我们速回摘星阁!”
楚沐兰回过头时,落秋月已经敛起笑容,拉起缰绳,楚沐兰也飞身上马。
“到底发生了什么?”楚沐兰忍不住开口问。
落秋月摇了摇头,“我方才收到传信,只说你父亲重伤,赵家趁机联合各大门派围困摘星宫。”
“这是要掀桌子啊。”
“他们还打着你父亲窝藏魔域公主的名号。总之信中所说不尽详细,你不如到了摘星宫自己去问。”
迎着晨曦的光芒,烈马飞驰而去,在春色之中画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秋月姐,我现在学武,还来得及吗。”
这次她没有执着于“师傅”这个称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任何事情,只有不做,从来没有太晚。”她像是对楚沐兰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道。
雨势已停,树叶上的水滴下滑坠落,空余寂寥而孤独的之声。
这个春日也许与以往并无不同,雨势迅疾而来,又匆匆离去,只留下洗过的青山,和寂寞的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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