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幸幸觉得整间房都静止下来。
除了她的心跳声,逐渐放大。
渐渐的,心跳声又消失,入耳的是谢呈的呼声。
他在电话那边叫,幸幸,高幸幸,高幸幸......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往四肢,麻得动不了。
她说话也有些艰难,嘴巴张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要喘气。
好一会儿,她才吐出两个颤抖的字:“什么?”
谢呈说,他是刚得到的消息,事情是国时间当天凌晨发生的。
事情被四大家族联合压了下来,这风声也是他在王家少爷那听说的。
高幸幸只觉得听不懂。
她听不懂什么意思。
那些话就像秘密符号,她怎么也理不清。
谢呈:“你到底听到没?陆则言中枪了,你说句话。”
这样...她好像不得不听懂......
“不可能呀。”高幸幸冷静反驳,“你当拍电影吗?枪支不管控吗?”
又说:“他昨天下午还给我打电话呢,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你们那边的凌晨,他、他被袭击怎么给我打电话呢?”
电话那边顿了顿,谢呈声音传来:“现在还能联系吗?”
不能了。
不能了。
不能了。
没听到高幸幸回应,谢呈说:“我现在去打听点消息,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
“我听说,头部中枪!”
高幸幸已经吐不出一个字,她只能在谢呈每句话后,用鼻音“嗯”一声。
挂断电话后,高幸幸艰难从床上爬起来。
她捏着手机,手脚全是冷汗。她看着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这更像是梦境。
不知坐了多久,高幸幸才想起来,给尹菲菲打电话。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谢呈的八卦从来就没谱,全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陆则言可是第一次对她说,等他。
又怎么会失约呢?
尹菲菲那边很快接起电话,高幸幸一句话都还没问,就听见尹菲菲那边跑动的呼吸声。
高幸幸心又猛地颤了两下。
尹菲菲:“幸幸,我现在要回国,马上上飞机,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高幸幸说了声“好”。
那边迅速挂断了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高幸幸就在床头坐到了天明。
窗边纱幔微微飘动,清晨的阳光被割碎,却还是洒了进来。
高幸幸垂头看手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是她无数的拨打陆则言电话的记录,通通都是忙音。
她眼睛又干又涩,埋头在膝盖里。
迷迷糊糊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高幸幸立马惊醒,看见是老张的电话。
她没去上班,还忘记请假。
她给老张说生病了,去不了,老张听见她语气还好,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
就这样,高幸幸没再给陆则言打电话,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好累,所以已经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了。
等到下午,高幸幸才再次接到谢呈的电话。
他说陆则言死了。
简直太可笑了。
高幸幸直接挂了电话,谢呈也没再打来。
谢呈不是第一次说陆则言死了,18年骗了她一次,现在,21年,还来骗她。
她才不会信。
高幸幸起床洗了个澡,叫了餐,然后等尹菲菲的消息。
等到第二天,也没消息。
她没忍住给尹菲菲打了电话。
尹菲菲的声音是明显长时间哭过后的沙哑,又保持镇定:“幸幸,我哥他......”
她是个很棒的演员,不是花瓶。
高幸幸曾经在一个周末,特意找了她的影片来看。
是一部爱情片,评分并不高,可是高幸幸觉得尹菲菲演得很好。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台词说得清晰且特别有感情。
她当时感叹,谁说长得漂亮的不会演戏的?这不演得特别好吗?
那现在,为什么不继续演镇定呢?
为什么话都没说完就哭?
为什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台词都说不出?
高幸幸一滴眼泪都没掉,换了身衣服去餐厅吃饭。
吃完饭后蒙头大睡,第二天去上班。
小李像往常一样来接她,问她这两天没上班是不是不舒服?
高幸幸说有点感冒而已。
周五的下午,高幸幸下班,在公司一楼大厅看见了谢呈。
她当时愣在那儿,还以为出现幻觉了,连眼睛都忘记眨。
谢呈走近,手指弹她脑门:“傻了?”
高幸幸一吃疼,习惯性一脚踢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回来就回来,还跟你报备?”谢呈揽着高幸幸肩膀,往外走,“吃饭去。”
“行啊,我请你。”
小李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高幸幸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才上谢呈的车。
谢呈无意问:“那人谁呀?”
“陆则言给我找的司机。”她说这话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动作麻利的扣上安全带。
谢呈特意回来的,他都还没想好怎么提“陆则言”三个字,没想到高幸幸就这么随意的提出来了。
他岔开话题:“幸幸,你喜欢吃什么?”
高幸幸转头看着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不是应该吃你喜欢吃的吗?”
这话好有道理。
可是谢呈叹了口气:“吃你喜欢的。”
高幸幸笑了笑,谢呈这样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孤苦无依的可怜流浪狗。
高幸幸翻了翻手机,找了一家附近评价还不错的火锅店。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高幸幸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谢呈长时间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满头大汗哈着气:“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淮午?”
“不回。”谢呈用塑料勺子舀了绵绵冰,“就在玉和。”
高幸幸没再问下去,指着绵绵冰提醒:“你别给我吃完了,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小气吧啦的,抠死你得了!”谢呈叫来服务员,“这个绵绵冰,再来两个!”
“......”高幸幸放下筷子,一脸嫌弃,“不想请客了!”
谢呈:“......”
饭后,谢呈送高幸幸回去,一问才知道她住在酒店。
谢呈很惊讶:“住酒店?”
“嗯,陆则言在玉和就一直住酒店。”
谢呈隔了好久才开口:“那酒店条件好吗?你给我开间房,要豪华的。”
高幸幸拉下脸:“你怎么好意思开口剥削我?”
“我,挺好意思的。”
高幸幸无奈叹气,然后把谢呈带回酒店。
大厅经理看见高幸幸迎上来:“高小姐,要准备晚餐吗?”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进了电梯,谢呈靠在电梯墙壁上,双手环抱胸前,悠悠打趣:“高小姐?啧啧啧!可以呀你!”
高幸幸扬了扬眉:“沾陆则言的光而已。”
“你能不能别老提......”谢呈欲言又止,对上高幸幸的视线又撇过脸,说,“算了。”
进了房间,谢呈到处逛了逛。
“谢呈,你没行李吗?”高幸幸指了指里面,“开间房就别想了,我钱要存着,你看你愿意住哪间就住吧。”
谢呈没说话。
高幸幸放下包,踢掉鞋子,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慢吞吞来了句:“你说我把你带来,陆则言会不会吃醋啊?”
语气调侃十足。
谢呈是真受不了了,走过去握住她肩膀:“高幸幸,你多大了?你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死”这个字砸过来,她还是没抓紧手上的水晶杯。
一地的碎片,一地的水,连拖鞋都湿了。
高幸幸低头,视线有些模糊:“都怪你。”
她声线慢慢哽咽:“这杯子很贵的。”
她上次打碎过一只水晶杯。
当时她喝完水,靠在桌边玩手机,陆则言打完电话从阳台走过来,搂着她的腰问,为什么又不穿鞋。
她想说,她就出来喝杯水,马上就回房间。
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被陆则言堵住嘴。
他手指勾下她的吊带睡裙,把她压在桌上。
杯子就是那时候被打碎的。
打碎了也没人管,陆则言把她抱进房间继续。
第二天,高幸幸看见桌上的赔偿单,心疼死了。
高幸幸吸了吸鼻子:“这杯子是奥地利的,四个一套,打碎一只,要赔一套的。”
说完,她弯腰想去收拾,被谢呈拉住手。
谢呈语气软下来:“叫人收拾吧。”
谢呈把高幸幸拉到沙发那边,然后叫了客房服务。
收拾的服务员知道这位高小姐,也知道那位陆先生,这时候免不了要多看两眼谢呈,仿佛在说这世界上的有钱人真复杂。
收拾好之后,房间再次归于平静。
谢呈见高幸幸坐沙发上发呆,似乎陷进深深的回忆里,整个人了无生气。
他在厅里徘徊走了会儿,然后蹲在高幸幸面前。
轻声问:“你能接受现实吗?”
高幸幸没搭话。
谢呈叹了口气:“或者你哭一哭,闹一闹,发泄一下?”
高幸幸依旧没说话。
“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啊!”
高幸幸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你回去吧。”
回国吧。
话题就此而终。
谢呈没回去,住了下来。
第二天是周六,谢呈把高幸幸拉去酒吧,点了很多酒。
她一开始不肯喝,后来喝得大醉。
就连喝醉了,高幸幸也没哭,很乖的睡觉。
谢呈一滴没沾,心里更愁了。
周日,高幸幸窝在阳台上晒太阳。
谢呈走过去把她遮阳伞拿开:“你收拾收拾,从新找个地儿,这不能住了。”
高幸幸用手遮着灼眼睛的阳光,满脸疑问:“怎么不能住了?”
“你住这儿,我怕你变成神经病!”
“不至于。”高幸幸懒懒的翻了个身,揉了揉因为宿醉还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喃喃道,“不住这儿,我才变神经病。”
这话把谢呈一大堆想了好久的话全部噎在喉咙。
高幸幸照常上班,跟个没事人一样。
谢呈是越来越受不了了,在一天她下班时,直接把人带到了心理咨询室。
他真的觉得她病了。
一系列检查完,高幸幸把结果拍在谢呈脑门上:“你才有病!”
谢呈认真看了结果,上面说她只是有些劳累,情绪紧绷,然后开了一点安神的药。
谢呈也不是闲得没事跑回来的,他被催过好几次回国。
现在,他还隔着电话和他妈妈吵架。
高幸幸坐在沙发上吃西瓜,听见谢呈发火。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为我好,为我好,我真的受够了!”
“你能不能真正想一下,我到底愿不愿意这样活啊?”
“是,我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不争气,所以你别再为我好了!”
“......”
谢呈挂了电话,高幸幸把他吃到一半的西瓜递过去:“跟阿姨吵架?”
看着谢呈大口大口吃西瓜,高幸幸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谢你明明也很烦,还回来安慰我。”
“你也知道?你知道就给我振作起来!”
“我没哭没闹,哪里不振作了?”高幸幸吃着自己手里的西瓜,“谢呈,我真没事。”
谢呈嘴上和他妈妈吵架,但还是心软的要回国。
主要是,他发现他并不能安慰高幸幸。
谢呈走的那天,高幸幸心里空空的。
然后她说了一句心里话:“谢呈,他没跟我告别,所以我还在等他。”
因为,他叫我等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