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逐鹿,时代更迭。他们在这乱世追逐中死里偷生。
宋白芷清晰的知道,他们还很年轻,在未来会有更好的出路。而那些被新军阀战争抛弃的人们,也很年轻,只是大多都不会有未来。
这是宋白芷与陈皮二人又辗转了一月逃亡,才抵达的地区,鲁东。
只是二人越是往中区走,就越是能够看见那些人无声悲鸣下死气沉沉的痛苦呐喊。
这些人面黄肌瘦,干燥脱水的无力起身,只能倚靠在背阳处,安静的等待死亡。或者说,他们的这一生,都在等待。
等待着久旱逢甘霖,等待着上天能够听到他们这些信徒一次又次的祈祷,等待着所谓的‘和平’。
是了,这是正值苦夏的东鲁边区一带。从踏上这片土地的一瞬间开始,那些空气中弥漫的水气便荡然无存。
这一路上,宋白芷做了不少的机关陷阱。陈皮看了以后,也能有模有样的完整复刻几个。
只是他至今仍旧不知,那天他捣鼓的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或许是因为突袭的效果不错,又或者是因为机关实在很隐秘。背后追逐的那群人,脚程慢了下来,但他们也聪明了很多。
陈皮观望一圈后,示意宋白芷跟着他,二人在远离难民的枯树底下暂时歇了脚。
现在正午的天气最是闷热,如果他们一刻不停的赶路,很快就会因为缺乏水分而中暑,晕厥。
这个坏结果,还是她说轻了的。
宋白芷从经验中推断,这块地界后面要走的路程,或许不会有水源了。她和陈皮的食物是足够支撑她们玩灯下黑,来个狸猫换太子。
可是,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没有水,是绝对不行的。
陈皮将行囊调转到身前,与她肩并肩的小憩。并不是他们不渴不饿,只是在人多眼杂的情况下,食物与水一旦被发现了,就会引起不怕死的争夺,无异于起没必要的祸端。
这群人已经饥不择食了,能够坚持着走到边界区的人,又有几个善茬?陈皮能够感受到身后崎岖不平的树干。为了活下去,他们已经开始吃树皮,挖草根了。
而人群中,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女人,孩子,这说明他们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陈皮察觉到了那人群中投来的窥视,他侧过脸,准确的用眼神抓捕到了源头。
那人对上陈皮那双阴狠而又死寂的双眼,瞬间打了个哆嗦,忙不迭低下了头。连带着那跃跃欲试下浮躁的空气,也瞬息之间平静了下来。
原本看这两个外乡一路走来,面上都干干净净的。除了气色不好,简直像是不怕死的游客。
看着就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块地将自己和同伙一起埋了。
几个人一对眼,就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们认为这二人应该很好处理。当然如果他们自己识趣点,将手里的食物和水都交出来,他们也可以放这两人一马。
只是没想到,仅仅一个观察的眼神,就被那个少年人发现了。而那个少年人的眼神,实在可怕,那一眼扫过来,杀气丝毫没有隐藏。
老油条子混迹江湖这么些年头,一个照面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黑吃黑的人。这年轻人,是个狠角色,手底下指不定有几条人命官司的,弄不好还要把自己搭上去。
那个女人看起来倒是很好处理,不过,这二人贴的这么近,想来是不会分开的,他们也就没机会下手。
宋白芷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看了看天色说:“一个时辰后出发,我们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陈皮点点头,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他很清楚,这群人刚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因为他就是这么一步步活下来的。
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毫不在意的坐在这里,等着不怕死的上来,杀鸡给猴看。可是他不止一个人。
宋白芷倒是奇怪,他今天怎么不顶嘴了,还这么好说话。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陈皮就是反骨仔。
这一同相处的实践中,她得到了具体的结论,陈皮这家伙:你讲道理,他举拳头。日常欠揍,顶撞长辈……
不过偶尔也很靠谱就是了。
莫约半个时辰后,半阖着双目的陈皮,忽然睁开了眼,警惕的看向道路尽头。他伸出手遮挡刺目的赤阳,探头看清了对方路数。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追来,发出越来急促的踏踏声……震的四周的尘土飞扬,沉闷而又干燥。
流民见状四散奔逃,却快不过这群人手下的大刀。流民们仅仅只迈出了几步路,便被一刀中脊背,奄奄一息。
震天的声浪中,只有错乱的马蹄声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呼救。这混合的喧嚣,仿佛整个地界都为之震动。
而在这道路尽头,围堵她们的人,正是几个风尘仆仆的刀客。领头男子抖开一张肖像,斜睨着那角落中全程没有动弹过一次的两个人。
他冷笑道:“找到了,你们呢,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过两招比划一下?”
“你们二人,还真是好手段。这一路上,折损了你爷爷我那么多的兄弟,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哼!”
在这一帮来者不善的人抵达面前时,陈皮原本是想从心的带着宋白芷开溜,可被宋白芷按住了。这让他心里一梗,不确定的看了对方十来号人,又看了看一旁面色不算很好的宋白芷。
如果宋白芷能够扭头看他的表情,就会发现,陈皮脸上写着:‘我杀这一群人?我???’
可是宋白芷没有看他,而是在翻找东西。
陈皮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站了起来。他嗤笑的看着马背上的刀客,讽刺道:“出来混还带个奶娃娃,怎么,你也没断奶吗?”
如果宋白芷躲的快的话,他对上这群人,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可能得去掉半条命。
陈皮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不计后果的在这里陪她玩命。就好像人被分成了两半,一边告诉他,赶紧走,别干这个蠢事,这就是一滩要命的浑水。而另一半,则是清醒的犯了蠢。
那打头阵的刀客哼笑一声,随手就把那个裹成一个襁褓的孩子扔到了另一个弟兄手里。
他语气不屑的说:“就你这斤把重的身子骨,在我手底下可过不了关,到时候别说你爷爷欺负你。”
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宋白芷身上,就像看到什么金疙瘩一样,眼中划过一丝贪婪。
“秦师长底下的人,我可都替您处理干净了。楚大夫,这按道理,怎么着也赏个脸跟我们走一………”只是话没说完,就见宋白芷吹起了火折子,作势欲点。
陈皮看着布袋边的火线,又看了看宋白芷,神情错愕了一瞬。
领头人大惊失色:“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宋白芷思考了一会,回答:“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