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白道宁概括,“皇上被假公主的勇敢与义气所感动,也很欣赏真公主的善良贤惠,所以同时接受了两位公主。后来,两位公主也分别喜结良缘了,从此与爱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寇秋芸本来眨着大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乖乖巧巧坐在下首听着。听到白道宁最后这句话之后,突然有些脸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薛佑歌语气中带着那种熟悉的吃瓜快乐:“喔!还有儿女情在里面啊。”
白道宁一摊手:“整个故事就结束了。”
苏景焕则点点头:“明白了。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结构很完整。”
他转过头吩咐寇秋芸:“你们讲的时候,要强调故事里面,真公主对礼仪、诗书这些内容的熟谙程度。要强调一下真公主是知道这些的。然后还有真公主的品性容貌什么的……总之要极尽美化。”
白道宁立刻理解他的意思,是要将白道宁的形象往“真皇子”上面去硬凑。毕竟他本来的形象就是比较文化人,长得好看,正好符合人设了。
苏景焕和萧博厚的反应都还好,只有薛佑歌露出了诡异的、类似于忍着猥琐的笑容差点没有忍住的那种微笑。
白道宁介绍完整个故事的大概情节走向,就准备开始靠着自己几个暑假的丰厚知识储备,分剧集为寇秋芸介绍故事剧情。在开始之前,白道宁补充性地问了一下苏景焕:“除了寇姑娘所能联系的说书人,我不知我是否还需要再向别人转述这个故事?不知苏大人怎么看?”
他主要是不想重复讲无数遍这个老故事!
苏景焕立刻说:“寇姑娘应该可以代为转述?”
寇秋芸忙说:“可以,妾身愿意代做此事。”
薛佑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迷之幸灾乐祸:“寇姑娘毕竟只是民女,可以当得起这一重任吗?”
寇秋芸的语气更急了:“妾身必定尽全力完成太子殿下的任务!”
薛佑歌报以一笑,没有继续出口为难。
随后白道宁开始大略复述全剧剧情,薛佑歌和萧博厚看起来都有点思绪飘移,苏景焕端着茶杯听得相当认真。
而寇秋芸坐在下首,边听边用一支小炭笔记着些什么,时不时点点头、抬首羞涩地瞥一眼白道宁,看起来全神贯注,听到两位女主角阴差阳错产生互相背叛的误会时,激动地睁大了双眼;又听到“琼玖格格”愿意为了朋友而冒险偷偷出宫,两位女子之情谊深厚、故事之惊险刺激,将整个故事推向了一个小高潮,她又面露紧张之色,翠眉紧蹙,直到“琼玖格格”结束危险,她才展开双眉,脸上满是喜悦,眼中晶亮,如盈盈怀水。
而苏景焕在满脑子吐槽“这娘们也演得太真情实感了吧”,并在白道宁讲完这个故事小高潮、叙述节奏告一段落时,终于得空,放下茶杯,望望西斜的天色,起身告退:“太子殿下,微臣还要早日回宫为太子这一‘压热搜’之计备策,天色已不早,微臣斗胆先行告退了。”
——如果他生活在另一个时空,他会知道这个时间段叫“尿点”,正好是一个艺术故事讲到大家都不想看的时间段。
“至于琼玖格格的后续故事,”苏景焕说,“小臣稍后听寇姑娘转述即可。寇姑娘虽是民间女子,却文采娴熟,请太子尽管放心将重任交给她。”
寇秋芸似乎颇为自己接受了重要的任务而喜悦,开开心心地娇羞道谢。
而苏景焕看在眼里,同为卑微乙方的同情之心自然生出,想道,傻姑娘,等你面临这一群王公贵族反反复复审你的说书稿的时候,可就开心得不起来了……
如果他生活在另一个时空,他会更形象地吐槽:傻姑娘,你小看甲方爸爸的改稿威力了!
白道宁立刻同意。而萧博厚也看了一眼天色,让寇秋芸下去问现在的时辰,回报是申时二刻。
申时在现代二十四小时制中就是下午的三至五点,在冬初阴冷的江南首都,这个时间段显然符合萧博厚所见的天色,他的语气中自然地带了几分释然:“不到酉时,天还没黑,还早,我打算等天黑了再去接女儿。”他转向白道宁,“那微臣就斗胆继续多叨扰叨扰太子殿下和薛大人了。”说着亲自起身下楼。
这个时间倒是让白道宁又想起了封教主玩笑话般的预言,他说申时会下雨,结果申时没有下雨。
——这只能说明封教主他不是这个版本的位面之子,没有这个言出法随的能力,这也不能解释他在驱邪仪式上看到的那条见鬼的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
而苏景焕只是很自然地退席离场。他没有靠刷脸来讨好太子爷的需求,一点也没有——苏誉之对太子回京一事居功甚伟,这已经将苏家牢牢绑在了太子党的战车上,这让苏景焕根本不需要再靠这些小伎俩来表示自己是否要站队,他肯定在这条船上。
他也不忙,有时间。但他还是选择不继续听下去,主要只是因为觉得白道宁讲故事不太有趣——倒不是说这个故事不好玩的意思。他觉得这个故事的建构非常精彩,但是太子爷的叙述技巧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他听起来就完全是拙劣的复述,故事节奏混乱,让苏景焕很想听听原版长成什么样。
硬要说的话,苏景焕觉得白道宁的叙事节奏,更适合做戏剧台本子。而不是被单人讲出来,这个叙事节奏不对。看过很多书、听过很多戏的苏景焕总结分析。
但这会儿谁有时间给白道宁编台本、找戏班、拍剧目啊,没这个时间了,还是直接抓个说书的把这个故事硬传播开算了。
——总之,还不如以后直接听寇秋芸转述。她就是干这行的,肯定得把故事讲得更绘声绘色些,而且毕竟是妙龄美女,听起来自然更令人心旷神怡。
苏景焕还不无心酸地想到,寇秋芸的说书,以后还不知道能听几次——美人儿一看到太子爷就想攀高枝了,魂儿都飞了,又要成新的皇妃了,如果在太子登基之前大陶真的还没有完蛋的话。那这位新皇妃又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了,他还得到什么天涯海角去找新的女说书先生啊!
优秀的男说书先生倒是好找些,但他是给堂姐找的,苏家规矩大,外男肯定进不去,他想都没往这方向想。
在这些琐碎的闲思之余,他坐上软轿,穿过京城拥挤的街道。京城就是这样,因为达官贵人太多,所以就算是苏景焕这样的贵人,也没资格呼喝开道,只能跟别的大官显贵一起挤大街。
在路过京城一座著名小酒肆之际,他还碰见了一起走的刘荣轩和蓟安然。
苏景焕对这两位都不熟,但这两位都和薛佑歌很熟,而恰巧,最近薛佑歌和太子爷很熟,苏景焕也得和太子爷很熟。但巧妙的是,刘家的女儿生下了本朝的另一个尚存的皇子,而蓟安然之父蓟经武又被谣言传成是这位太子爷的真实生父——这其间的弯弯绕绕让苏景焕感到一点与这两人多产生点交际的必要性,于是他主动延伸了一下简单的寒暄内容:
至少单论官职和权势,他的管辖范围要高于刘荣轩和蓟安然,所以他可以用一种接近于上级的语气开口:“苏某适才见过太子与薛大人。”
刘荣轩和蓟安然连声应“是”。他们都有点诧异,如果是以往的苏景焕,肯定早就跑了,还搁这儿说这。
而苏景焕继续说:“太子殿下关心民瘼,想要向民间传播一些道德教化的故事。我听说刘茂典老大人从前便对民间舆情颇为熟悉,曾为皇上采诗,想来刘大人您身为老大人贤子,也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不知能否有所见教给我?”
刘老家主刘茂典从前就消息通达,而且他跟萧博厚的消息来源不太一样,萧博厚几乎能问到所有要事的当事人头上,刘茂典的消息则来自于民间——挂着“采诗”的名头,收集民间舆论,这才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北直隶郡守“刘强项”最大的功绩。
这件事说起来还挺符合白道宁现在需求的。
而刘荣轩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实话,说他爹死了以后,大多数下线都跟着一起进了棺材,到刘荣轩手里就只剩下各种乱七八糟的八卦了。
而且他要收信息还多少能收上来几条,但说要传播信息,他就完全抓瞎了,哪还能像当年一样,一个童谣可以传遍大江南北。现在这种活找他还不如找薛佑歌,毕竟薛佑歌真的在当地方土皇帝,至少能保证在自己的地盘上传开。
所以刘荣轩只能故作玄虚,连语气都是矫揉造作的:“不敢不敢,家父当年只告诫在下,说他只学到了一个道理,就是做州牧县官的,要重视百姓所思所想,不能禁锢人言。苏大人说太子殿下要向百姓传播些道德教化的故事,这是至善之论,家父若仍在世,也必要为我大陶得此嗣君而欣慰啊!”
苏景焕面带微笑:“刘大人说得好。不知老刘大人以前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向百姓教授些道德故事、至理歌谣……一类的,老刘大人以前是如何做的?我现在想就着先辈之行为,来学着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