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的扰动惊动了实验室里的卡琳。
卡琳披头散发地冲进书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马克：“你成骑士了？”
这几天，卡琳一头扎在她的实验室里，通宵达旦地研究马克给她的项目，吃饭都见不着人，更顾不得梳洗打扮。
不过，人美，都不是问题。
胡乱盘起的头发，缭绕着几缕凌乱的发丝，更添一分别样的妩媚。
马克想要矜持一点，憋不住，还是露出得意的笑容，秀秀肌肉：“嘿！以后我也是正式的职业者了，咱们平起平坐嘞！”
可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马克只有在卡琳面前是放松的，在领地的其他人面前，他或威严，或温和，却从未流露过这种孩童般的样子。
卡琳眉眼间尽是喜悦，可嘴上不饶人，妩媚地白了马克一眼：“肌肉棒子只配去耕地，想和追寻真理的法师平起平坐，你还差点意思，哼，我永远在你上面！”
“咳咳，”不知想到哪儿了，马克老脸一红，赶紧岔开话题，“你就在我的房子里做魔法实验？别把我房子点了！”
“那不然呢！”卡琳有点心虚，声音弱了几分，“你催那么紧，我的实验室还在建，你不怜惜老娘就算了，凶什么凶！”
“好好好，”马克告饶，他也清楚卡琳这些天的辛苦，“感温控温的项目怎么样了？”
说到研究，卡琳难得正经起来：“有眉目了，今天商队会送来关键的设备和材料，约莫再有几天就能搞定！”
“成，正好今天商队送货，一起瞧瞧去。”
……
塞格镇会形成人类的聚落，并最终被马库斯大公纳入王国的版图，确实是有原因的。
这里位于暮云森林的边缘，穿过森林的黑水河在这里拐了个小弯，形成一道水流相对和缓的河湾，有了船只停泊的条件。
不过比起更南边一点的兰伯特子爵领，塞格镇还是太过荒僻了一些，陆地的商队难以穿越丛林，河道上的船队也不会把这里作为终点。
是以这座小小的埠头几乎荒废，还是马克和红杉商会达成协议之后，阿尔迪找人修整了一番才得以启用。
沿着河岸的一段平坦的狭长地带，就是塞格镇金贵的三百亩农田。
正处于灌浆期的麦穗沉甸甸，再过半个多月就可以进行收割。
“亩产多少？”马克抓了一把农田的黑土，肥沃得流油。
等在埠头的阿尔迪匆匆赶来：“五十到六十公斤吧。”
马克算了算，塞格镇年产小麦只有十五六吨，公爵领每年120吨去掉损耗大约剩下90吨，领地的粮食自给率只有14%的水平，对于前世生在一个种田大国的他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除了这三百亩，再没有农田了吗？”
“林地里还有几十亩，都是零散的两三亩一片，缺乏灌溉条件，种不了小麦。种的是高地人祖辈传下来的作物，米虱木，产量更低，好处是一年能熟三季，青黄不接的时候能顶一阵。”
顿了顿，阿尔迪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粮食的缺口太大了，我对您的政令当然没有意见，但是这几天，我们本不宽裕的粮食几乎是在成倍支出。这样下去，我们坚持不到十月。”
马克这几天又是奖励又是补贴的，发出去不少钱和粮食。
钱不重要，因为平民们拿到钱，终究还是会用来购买粮食的，粮食的缺口却是实实在在。
如果马克不解决这个问题，很快领地就将粮价飞涨，领民手里的钱不再值钱，会流向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地方。
这是马克无法接受的。
马克眺向远处的林地，山坡上的简易吊车正拖拽着一根巨木，苍翠的林地中不时响起砍倒巨树的隆隆响声，伴着工人们的阵阵欢呼。
“过去我无法改变，未来我不会让人扼住我的喉咙。”
两人正说着，红杉商会的船到了。
卡琳不懂农活，一直等在埠头，巴望着她的设备，船刚停稳就风风火火闯了上去。
保罗学乖了，远远向卡琳行了一礼，老实地在船边和阿尔迪交割货物。
马克蹲在农田里，手指碾着黑色的土块，盘算着。
他要求伐木工人在暴雪季之前完成一千亩林地的砍伐，是为了在明年把这些林地改造成农田。
冬季风雪交加无法耕作，正好烧荒之后育肥，来年提高产量。
亩产五十公斤的麦田实在是太丢人了，要按照这个算法，养活领地现在这点儿人需要两千亩以上的农田。
如果未来人口还要增长，这个数字还要增加。
这是不可能的，马克不能容许对人力和土地如此地浪费，这黝黑肥沃的黑土，不说前世五六百公斤那么恐怖的数字。
二百公斤，不过分吧？
不过，塞格镇会有这么大的粮食缺口，很大程度上都是马克的原因。
一方面，他额外发放了大量的食物和补贴；另一方面，自从马克来到塞格镇，黑面包的配方就改成了八成面粉、一成谷壳、一成盐土。
其他的领主可不会如此好心，五成面粉、两成谷壳、一成盐土，最后两成随便填些粘土、木屑之类的东西。
套用某位男爵的著名发言就是“吃不死人就行，吃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突然，埠头上传来争吵声，保罗和阿尔迪好像在争执什么。
马克拍拍手上的土，走了过去。
“亲爱的马克少爷，几天不见，您更加魁梧了！您高大的身姿愈发挺拔！”
几天不见，保罗仍是那副热情浮夸的样子，走得近了，忽然露出一丝真切的惊疑：“您……成为骑士了？”
尽管保罗第一次踏上塞格镇的土地时就有了如此预期，但马克会如此短的时间成为正式骑士仍旧让他惊讶。
大陆诸国尊奉着传承自神圣奥罗帝国的法条：领民供养贵族，贵族守土有责。
具体来说，实地贵族承袭爵位有一条刚性的条款：必须是超凡者。
米法利王国律法规定，实地男爵必须至少为一阶骑士；实地伯爵必须至少为三阶骑士。
马克很淡然：“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保罗笑容灿烂，“弗罗斯特的勇武整片大陆无人不知，您要是成不了骑士才奇怪呢！”
阿尔迪在一边闷声闷气地插道：“刚刚保罗先生拒绝了我们购买粮食和工匠的请求，下一批货物只有农奴了。”
马克一挑眉：“是这样吗？保罗先生？”
保罗转眼间从刚才一脸灿烂的笑容变成潸然泪下惨兮兮的模样：
“马克少爷，工匠不是农奴，人家是自由民！想去哪就去哪，我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不想来，我还能把人绑来吗？”
“没让你绑人。”
马克一句话说完，保罗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下一句又提到了嗓子眼：
“前几个月，多伊尔男爵领毁于兽人的侵袭，那些难民我记得就是红杉商会负责‘慈善’安置？
“还有北境中几支猖獗的盗匪团，经常劫掠城镇，我听说红杉‘解救’了不少人？不过，我隐约听说，其中最大的一股，他们的首领钢颚……”
“行！”保罗小脸煞白，赶紧喊停。
这一刻，保罗忽然醒悟，是第一次见面时，马克的亲和，给了他错觉。
对面这位少爷从小在王都长大，是王子之外，最为显贵的贵种，王都中最为跋扈的年轻贵族。
贵族和大商人们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对它来说，可能还不如看侍女洗澡来得新鲜。
马克后退半步，冷硬的脸庞隐没在河上的晨雾中，如同一头伺机欲扑的凶兽：“想要下注就拿出点魄力，畏首畏尾不如弃牌。
“还有，勇武不值一提。但是整片大陆的人都知道，弗罗斯特有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