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给严掌柜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这万一遇到灾年,他们二十年都不能回本,生意人最是精明。
这种投钱二十年才能挣钱的生意,他们可不会干。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是你之前经营酒楼,没亲自接触这种粮食生产的事。
和直接寻商户采购还是不同的,涨跌对于大主顾来说,并不算很明显。我们点心铺子小,算是零散买家,所以对价格的感知比较深。
接下来都是暖冬的话,田地庄子自然值钱,相同的铺子进价变低,可若是有人想让价格保持不变,乃至涨价呢?”
严掌柜也认识一些大商户,囤货居奇,垄断后涨价,都是常规操作。
只是少有人在田庄铺子上动心眼,毕竟再贱卖,也有个底价在那。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吧?”
竹心在听到卫三娘说,是他爹透露的消息,便怀疑这件事可能和宁王贵妃有关。
这会儿贵妃正得宠,宁王在朝堂上失势,自然而然的想从别的地方动心思。
她看的史书上,无论是造反还是笼络人心,钱都是起家根本,战无不胜的利器。
何况竹心亲眼查过禁军的账目,郭统领做过什么,她一清二楚。
现在梁沐祈进了禁军,还在调查京郊大营,宁王大概率是不敢在衙门动手脚的。
过惯了奢靡日子,哪还过得下去苦日子。
哪怕是在小小的定国公府里,竹心自己也是靠大方的名声,笼络住人心的。
“自然不是一般人,我们才更要小心。”
竹心又摸出一锭金子来:“我知道严掌柜跟着我受了委屈,但我能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少不了严掌柜的。”
严掌柜第一次没做什么事,就收到这么多赏银,态度愈发恭敬:“沈姑娘放心,哪个大商户不是从小生意开始做起来的。”
总算安定了严掌柜的心,竹心准备再见多多一面,哪想刚进屋,房门就被人猛地关上。
“姑娘,不是我缺钱,也不是戚先生缺钱,是忘归姑娘缺钱,你都要见死不救吗?”
竹心慢慢回头,步光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提着刀,侧目交代多多:“去隔壁拿几副药回来。”
多多没敢动,竹心点头,她犹豫着离开了房间。
步光还不忘威胁:“我现在可是通缉犯,要是在这被人发现,你家姑娘可脱不了干系。”
吓得多多猛地回头,竹心摆手:“去吧去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多多走远,步光噗通跪在地上,咬牙骂道:“好个方伯仁!下手真狠!”
竹心迟疑了几瞬,扶着他起身到多多床上躺下,从衣柜里拿出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
“忘归姐姐现在还好吗?”
步光睁开眼笑道:“还是你有良心,关心她好不好。”
竹心重重按住伤口,惊得步光差点提刀,龇牙道:“你公报私仇!”
包扎好伤口,竹心才坐下问:“忘归姐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你当真想知道?”步光撑着胳膊起身,盘腿坐好。
“不知道缘由,我是不会给钱的。”竹心笃定他现在缺钱得很。
思忖片刻,步光正色道:“她当了一军副将,军饷被人贪污,手下一万将士要吃饭,目前需要五万两。”
竹心面色骤变:“你当我是什么?我哪有这么多银子?再说了,朝廷不是运送粮草吗?”
步光嗤笑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实话说,粮草勉强也够,但军饷是实实在在被人克扣,一个铜板都没有送过去的!”
竹心觉得皇帝还算个明君,不至于克扣军饷。“没有上报给朝廷吗?”
步光面带不屑:“规则上可以拖延三个月,但边境现在等不得,西厥人仗着草肥马壮蠢蠢欲动,若不是楚将军镇守,庭州早就被攻破了。”
沉默良久,竹心盯着他的眼睛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为了造反呢?”
步光早有准备,拿出忘归的亲笔信来:“这是楚将军准备送给陆太傅的信,可陆府周遭守卫森严,我送不到他手里。”
接过他的信,竹心仔细确认过后:“我可以帮你送到。”
“你不怕惹祸上身?”步光沉沉质问,“这个时候,宁王的人可紧紧盯着陆府在。”
竹心可不想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忘归姐姐既然相信陆太傅,就按照忘归姐姐的意思来。”
军饷少了,皇帝会震怒,派人严查,可若凭空多出军饷来,皇帝就要赶尽杀绝了。
做了皇帝该做的事,通常只有反贼才会干。
此时此刻,竹心多么幸运,自己读了不少史书。
“沈姑娘对定国公府还真是情深义重。”步光笑着躺下,他知道,自己试图拖定国公府下水的计策失败了。
竹心起身:“情深义重不至于,只是我已经是定国公府的人,这次看在忘归姐姐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推门出来,多多刚好拿了药回来,竹心叮嘱了几句,才让多多进去。
身后多多奇怪:“步大哥走了吗?”
竹心回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认真交代了多多几句,竹心才带着信折回定国公府。
在扶风斋待了三天,竹心还是没能想出来,该怎么把信送给陆府。
直到梁沐祈带着徐姨娘回来,在正屋挑灯夜战,竹心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悄悄走到门口, 和苍官打听。
“还不是禁军的账目突然填了上来,世子爷觉得不对,正连夜核对呢。”
竹心想到了庭州被克扣的军饷,不会这么巧吧……
屋里的梁沐祈喊了声苍官,他连忙和竹心告辞进屋。
过了会,徐姨娘出来,瞧见竹心在门口候着,立刻解释:“世子爷在忙,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去告诉世子爷。”
想起昨日谢氏去了趟陆府,虽然大概率和杨二娘归宁有关,但至少说明定国公府和陆家还是有来往的。
这封信,竹心的原计划是交给张为之,但上次谁给霍侍郎的信还没查清,她不敢冒这个险。